周氏无法入睡,她虽有野心,却也知道太子妃地位不可动摇,这想法如烙印生成,刻骨铭心。
那今天这事代表什么?
太子妃郦氏并非高高在上。
发生了什么?
自然,与英王妃有关。
周氏脑海里出现一段话,说话的人语重心长:“太子无法失去英王这个臂膀,否则的话,三殿下李陵也可以一争,如果你想要人上人的地位,英王妃相当重要。”
周氏以前并不明白英王妃与她有什么关连,现在她感激泣零,果然这话是实用的,太子妃虽然出身名门,却也无法与英王相比,而英王妃独宠家宅,说她不能左右英王谁会信?
太子妃是个女人,英王妃也是个女人,却因为英王的原因,英王妃胜出。
女人。
周氏默念着,所以她要得到想要的,只有她站在太子的身边才是归宿。
就像英王妃那样。
.一早,消息对于其它的人来说,也相当于深水炸弹。
过年里规矩比平时要重,侧妃和姬妾们早早的等候在太子妃的睡房外间,拿眼睛点着人数。
张氏姗姗来迟,满面春风的行礼:“哟,我来迟了。”嗓音比平时要高一些。
目光如网,恨不能把张氏从头到脚筛一遍,张氏也尽量摆出春色,哪怕凌晨太晚,太子上床就睡。
互相之间都挺配合,贺侧妃抿唇笑了:“恭喜贺喜,你拔了头筹。”她的嗓音悄悄的。
张氏被提醒,后悔自己刚才没压着嗓子说话,忙低一低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大意弥补:“您别笑话我,据殿下说天晚了,他怕惊动太子妃殿下好睡。”
康侧妃微微地笑:“上夜的也是这样说,你也这样说,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张氏陪上一笑,就原地站着不说话。
姬妾们也可以坐,不过今天张氏是众矢之的,她觉得小心为上,她也琢磨过这件离谱的事情怎么出来,她肯定没有弄鬼,那么为避嫌疑,还是离岳侧妃远些的好。
就像康侧妃所说,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大家都在猜太子夫妻元宵失和,与英王妃有关。
下一步帘子响,周氏挽着松散散的发髻进来,打扮的格外娇艳,一进门先和张氏飞个眼刀,张氏撇嘴正中下怀,让周氏出风头去吧,她默默抱定自己的荣耀就好。
“侧妃娘娘好。”
周氏一一的问候,不请自来的在岳朝环、岳吉环身边坐下,笑盈盈的和她们问好。
岳朝环、岳吉环也吃惊,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对周氏的殷勤淡然处之。
房内,太子妃早就起来,捧着红枣姜汤呷着,有意晚出来,留出一片舞台。
听到回话她笑了,既然该表现的都表现过了,放下碗,太子妃出去,她犯不着强装出好脸色,也确实为英王闹脾气心头不快,冷淡的说了几句,就让各人回自己房里用饭。
岳朝环、岳吉环走出来,后面有人喊:“侧妃娘娘,”周氏在北风里跑得好似一团火苗,发上腾腾的冒出热气。
岳朝环礼貌的道:“什么事?”
“我刚打个岔,二位就撇下我,今天十六,我这样的人,家里没有资格接,不知道英王府上接不接,二位娘娘带上我吧,我一个人在家里怪冷清的。”
周氏想通以后,迫不及待的想结交英王妃。
英王可以让太子妃失宠,想当然能让自己固宠,她带着讨好说的低声下气。
除非别人想得罪她,否则这样低的语调和身段不可能被拒绝。
不过周氏既然认定英王府有底气,岳朝环也应该是有底气的,岳朝环还没有想通周氏的弯弯绕,却笑道:“十六都是娘家接女儿,我家大姐回京,又有姑姑在,就算是我们的娘家,可说到底英王府上又不是我们的娘家,真的带上你,岂不让人笑话?”
周氏涨了个脸通红,失落感和面上无光让她吃吃道:“这,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哪里会让人笑话。”
岳朝环说完话后,就和岳吉环已然离去。
周氏憋着一肚子气回房,她和张氏住在正房的一左一右,张氏坐在正中间的房里,这就无法避开,把张氏的嘲笑一句句听在耳朵里。
“大早上的不吃饭就跟着,原来是打算当走狗,被人家撵回来了吧,只得啃自己的狗腿吧,火候好的话,还是一碗好肘子呢。”
周氏要不是气馁,也就和张氏吵起来,实在没有心绪,垂着头回房,早饭也不吃,独自在房里生闷气。
直到紫秀回来:“您猜昨晚上怎么回事?英王妃遇刺,咱们家这位殿下前往安慰,明明她们两个人不好,冒雪的赶去不是做给英王看的吗?英王恼了,就在街上让太子妃难堪呢。”
周氏即刻又精神抖擞,露出笑容:“真的?”
“真的。”
周氏轻而又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佛道:“这就好了,这下子他们可就好不了。”
对着紫秀送个眼神:“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紫秀悄声:“街上的事情也要咱们送?”
“送去就是你我的功劳,他们就得给人情。”周氏轻而自得的笑。
紫秀走出来,房外坐着另外一个侍候的丫头,她在做针线,紫秀解释一下:“姨娘要热水,我去灶上催催。”
“你去。”丫头不抬头,等到紫秀走过去,再看看她。
岳朝环和岳吉环这个时候用早饭,侧妃的房里丫头众多,姐妹用饭的时候倒可以不着痕迹的屏退她们,只留下陪嫁的丫头。
“姐姐,周氏犯的哪门子疯?”岳吉环问道。
岳朝环冷笑:“这个心高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们低身段,不是打大姐的主意,就是另有主意。”
说到这里,外面送进消息,英王是在大街上和太子妃对上,摊主们虽然不是多嘴的人,但是没有人交待他们守口如瓶,消息如飞般快。
岳朝环和妹妹对对眼神:“果然吧,周氏这是怂恿咱们呢。”
在太子府上呆这几年,太子妃尚且会说,“流水一样的走人”,岳氏姐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
只有当年霸气保护太子的气势,倒是分毫不减。
岳吉环再吃一口粥:“何必呢......”一笑:“算了吧,到大姐那里再说。”
马车刚好这个时候到了,姐妹们笑着不再用饭,换过衣裳回过太子妃,来到英王府中。
二门那里,见到一丛红衣裳,冬天如果不为难的话,大多都是红色的雪衣,好像红梅到处怒放,飘洒着无尽的芬芳。
岳良菊的心情又有些微妙,说也奇怪,她对嫁到太子府的两个侄女儿,全然没有对待岳爱京的心情。
其实功和名自带优势。
她和辛蒙江的夫妻之间又说过二位岳侧妃,耳提面命般的“不要瞧不起”,总在岳良菊的耳朵边上回响。
这让岳良菊又拿捏又心疼,要说谨慎这种事儿,幽塞老姑娘十几年不曾有过,至今也不会出现。
她只是拿捏的很,生怕自己会让岳朝环和岳吉环不痛快,毕竟她嫁的这么好,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本着这种心情,见到宫车骨碌碌的停下,岳良菊先一步走下台阶,站在马车外面等候。
车帘子一打开就是两张笑脸,加上辛小龙一大一小的,岳朝环和岳吉环喜出望外。
她们知道岳繁京不可能迎接,不是岳繁京在自家姐妹的面前还摆这种无意义的谱儿,因为英王府的二门算自己家里,岳繁京要怎么样做无人能约束。
而是,朝有朝纲,第一次充当娘家人的岳繁京,守一守规矩没有什么不好。
有时候,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等摆足样儿,再偶尔表示一下亲密也无妨。
见到岳繁京没有出来,岳朝环和吉环反而安心,这就对岳良菊出面迎接更加欣喜。
叫着:“姑姑。”
一左一右的抱住岳良菊的手臂,把个面颊贴上岳良菊的肩膀,悄悄的泪湿了衣裳。
初二那天,岳繁京还是避开一步,并没有接妹妹们,正月十六提出来也就理直气壮。
可以走娘家了,还真的见到长辈,岳朝环和岳吉环的心情难以言表。
岳良菊感受到来自肩膀的温暖,血浓于水头回如此这般的淋漓尽致,就在她成亲后跟着岳繁京上路,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对于岳朝环、岳吉环来说,姑姑是她们的娘家人,对于岳良菊来说,侄女儿又何尝不是。
今天可是十六的日子。
岳良菊也酸了眼眶,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表达什么好,眼看着三个人就要抱头痛哭。
“还有我呢,姐姐们瞧见我了吗?”稚气的嗓音充分不满,辛苦送上笑脸的辛小龙怒了。
岳朝环扑哧一笑,就哭不下去,取出帕子拭眼泪,蹲身笑道:“对不住呢,把你给忘记了,”
“就是嘛,我等半天了。”辛小龙拧着小眉头,继续表白。
岳吉环也笑:“不过呢,我们带的礼物一直想着你,这可好不好?”
辛小龙听到礼物,小眼神唰唰的放光,但还是矜持一下:“是吗?姐姐们太客气了,”
说到这里,下面直接变味:“不知道带来多少,我可怎么好意思收呢?”
岳爱京对岳良菊有芥蒂,对辛小龙却没有,嚷着也过来:“不好意思收,又问带来多少做什么?”
辛小龙咧开小豁牙:“知道数目才好还礼啊,树根哥哥教我的,他说有来就有往。”
岳爱京捂额头:“不收,却又要还礼,我糊涂了。”
大家对着他们笑,辛小龙又迸出来一句:“不用糊涂,就像小姐姐你就要走婆家,娘也代我准备好礼物,难道小姐姐你没有准备还礼吗?”
他仰面,好天真的看着岳爱京。
没有一个人还撑得住,全哈哈大笑。
岳爱京就不脸红,扮个鬼脸儿:“我啊,还礼还早着呢。”
“为什么呢?”辛小龙纳闷,苦苦的思索模样。
奶娘抱起他笑:“小爷快快长高,等到咱们能走岳家,这礼物也就成堆的要回来。”
辛小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有这样的一场笑,大家嘻嘻哈哈的进二门,不着急去正房,沿着假山看梅花,把英王府的景致欣赏个三成,各自抱着成堆的的梅花来到岳繁京的门外。
岳繁京也笑:“听听,热闹的来了。”
满面春风的起身,迎上几步也是喜气洋洋,就恰好和姐妹们在门槛那里相见。
“大姐,拜年的上门了,赶紧的给钱。”岳朝环和岳吉环笑弯了腰。
“你们别说,我还真的备下。”岳繁京真的取出两个红色荷包给她们:“压岁压岁,压住邪祟。”
岳朝环拿在手里:“这话对景。”岳吉环也点头。
岳繁京不打探太子府上,不知道半夜发生的那一出子怪事,她只担心英王的冷落让太子妃不快。
拉着岳朝环和岳吉环坐下,祁氏和田氏早就得到吩咐,把岳良菊、岳爱京先带出去,说借她们的手泡一壶好茶再来。
岳爱京在太子妃府上学规矩,平时不出绣房,还是天真模样,可经过昨夜,她确实有些长大,居然一个字不问,就和岳良菊走出来。
岳良菊更是不会询问,她到底是个中年人。
红漆架摆着的宝鼎内,百合香如烟如雾,也给房里平添独个小天地的氛围。
岳繁京开门见山:“谁是邪祟?”
明知道妹妹们不会,也有些担心说出太子妃或太子妃身边的人。
“是周氏,鬼鬼祟祟的,大姐和太子妃殿下不和,以尊卑来论,她难道不应该远着我们吗?故意的凑上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她呀,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这几天更要相与你们。”岳繁京带笑。
和太子妃约定的时候,岳繁京不会大意到派个人送信给妹妹们,告诉她们真相,今天本来就要说,又听到妹妹们的话在情在理,没有一个字走了模样,岳繁京索性和盘托出。
一五一十的说完,岳朝环、岳吉环先是吃惊,再就失笑:“我们就是不敢猜,如果敢猜的话,也认为是这样的才合情理。”
又道:“这就好了,我们今天来,本想和大姐说说,这几年里看上来,太子妃倒是个真正的不拈酸,蒙她照顾的地方也多。”
顺势再恭维岳繁京:“当然是看在大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