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斗室因为进来五人而变得格外拥挤。
孙宁依然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模样,不过他已将面前五人的容貌打扮尽收眼中,也对他们的各自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想。
除了率先发现自己醒转的小厮外,首先过来的是正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华发老人,只看其为自己诊脉,再听他询问自己身体情况的声音,孙宁就已确认他就是之前为自己治伤的大夫,薛先生。
而在他身后立着,脸上还带着关切笑容,一副和气生财模样的男子,便是之前与薛大夫有过交流的人了。他虽然衣着考究,整个人气质也自不俗,但总给孙宁一种市侩商人或大户管家的感觉,绝非真正能做主的。
至于其身后所立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目射精光的汉子,就更不值一提了,分明就是保镖护院一类的角色。
“这位仁兄,你可算醒了。你可知道,自咱们把你从漕河救起,你都已经昏迷十数日了。我们都担心你就这样……”那商人模样的男子感慨地说道,“也幸亏有薛先生与我们同行,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救你了。”
孙宁不无感激地冲他微微一笑:“多……多谢……”直到此时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干涩微弱,这完全就是重伤之后的表现了。
“我等相遇便是缘分,又岂能见死不救?何况……”这位没把话完全说完,随即又关心道,“对了,敢问仁兄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为何会身受如此重伤落水?是否需要我们给你家人送信报个平安,或者待你伤好转些后,将你送回去啊?”
“我……”孙宁自然是不可能把真实姓名报出来的,而孙长安之名,放在之前或许还不成问题,可有了江南的连场变故后,知道这名字的人怕也很是不少了,和自承是孙宁也没区别……
虽然孙宁此时身体异常虚弱,连翻个身都困难,但他的头脑却依然保持着清醒,便有意编个名字身份出来。
只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半梦半醒间听到的他与薛大夫的对话,说什么自己对他们公子有用——很显然,这位也只是听命于人,而他还不知对方在自己身上打着什么主意。
而且,若胡诌个身份姓名,若对方真派人去了,谎言可就一下便戳穿了……
这些想法孙宁虽说转得极快,但在反应上终究是有了停顿,让面前男子为之一愣:“仁兄,你……莫非是想不起来了吗?”
这话还真就提醒了孙宁,他当即配合着深深皱起了眉头,一脸忐忑辛苦的模样:“我……我怎么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重伤之下,一时失去记忆,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嘛。
对方也为之一愣,忙又看向身前的薛大夫:“薛先生……”
薛大夫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仔细观察了孙宁一阵道:“这症状老夫却是无能为力了。许是他骤然遇险后受了刺激,又或是在被河水卷进去后伤到了脑袋,从而导致忘记了许多东西。”
“那我……我还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吗?”做戏做全套,孙宁赶紧一副紧张的模样,低声问道。
“这个,老夫就不好说了。或许只是暂时的,又或许……”薛大夫苦恼地拿手捻着自己颔下的须髯。
见孙宁也是一脸的担忧,他又忙安慰道:“不过这可能只是你刚醒来的缘故,或许歇息几日,待伤势恢复些,便能将一切都想起来了。
“何况对你来说,这样总比死在漕河中要好,只要活着,总有知道身份来历的时候。”
孙宁这才显得放松下来,感激地看着两人:“你们说的是,我一定会想起自己是谁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多谢,多谢你们……”后一句话却是显得相当诚恳了。
“你且好生歇息,也别想太多了。”薛先生在为他诊脉,确认已无大碍后,便起身离开。
孙宁却在这时又看向那名男子:“我们现在在哪儿?对了,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否告知我你们的姓名吗?”
“看我这脑子,都没跟你把话说明白呢。”男子呵呵笑道,指了指薛大夫道,“这位薛先生,乃是河洛一带有名的神医,上慕下道,人称回春手的便是了。
“这位叫谭勇,这位叫董霸,都是咱们家里的护院首领。至于在下,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管事而已,姓赵,赵寒山。”
赵寒山倒是挺好说话的,立刻就为孙宁做起了介绍:“对了,咱们是在往鲁地而去的船上,再过两日就要登岸了。”
孙宁闻言又是一愣,身在船上他已经可以猜到。只是没想到,自己昏迷的这段时日里,居然就从淮北跑到鲁地来了。
两地可是相隔上千里呢,比他想要拿下的淮北和梁州等地都还要远上许多。
而且因为之前天下大乱的关系,他甚至连鲁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都不曾知晓。
他只知道这鲁地作为大越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原来是有藩王镇守的。
只是相比于镇守西南的定西侯,这位孙家藩王手上兵权着实有限,恐怕是很难为朝廷守住这片基业了。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赵寒山见状忙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想着我应该不会去如此陌生的地方。”孙宁忙作遮掩。
赵寒山也没太当回事,笑呵呵道:“那是当然,你是在漕河的淮北一段被咱们救起的,离着鲁地还远得很呢。是我们有事要去鲁地,才把你也捎带上了。”
在又安慰了孙宁几句后,几人才告辞离开,并留下那个名叫惜墨的小厮在旁服侍。
孙宁在目光这几人离开后,整个人才稍稍放松下来,然后一阵倦意袭来,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他如此提防,假作自己失忆,并不是真想算计对方什么,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毕竟他的身份实在过于特殊,现在又无自保之力,只有先瞒着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