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洛阳。
实在是两地相距过近,南阳等地的消息只一两日间,便已相继被报到赵广校处,让他一阵吃惊,同时心中疑虑也因之大增。
如果说之前听闻开封秦玉德挥军而出,攻打义、兴二城,他还能给出一个不可信对方的理由——比如这只是对方早与大越朝廷商量好的,想用苦肉计欺骗自己——那现在,人家不但连连破城,还围攻南阳要地,就真没法用此策略来说事了。
就连一直对秦玉德他们喊打喊杀的赵乾惠,都已变得摇摆起来:“父亲,此事看上去确实未必如我们之前所想……”
“你的意思是秦玉德可信?”赵广校含糊问道。
赵乾惠还未开口,另一名心腹祝赞先一步道:“大将军,只看这次秦玉德将几乎全部兵力都投入到南阳一线的举动,似乎已可见其诚意了。
“就开封那边的情报来看,除了开封城中还有万把兵马守着之外,其他各城,几乎都已全空。
“若是他们真还有心与我们为敌,想要诱我出击,那这代价也太大了。若我们直接发兵攻打开封及其他城池,几乎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尽得其城!”
赵广校目光再闪,是啊,没有任何言辞能比得过实际行动更能打动人了。
秦玉德这番倾巢而出,真就是把自己的诚意完全摊到了他面前,传递过来的意思就是:你若不信我,大可直接将我的开封拿下。
如此作态,怎能不叫人动容,又怎能不叫人心动?
就连赵乾惠也旋即道:“父亲,这是一个咱们两方联手的绝好机会。而且,若是合我两军之力,拿下南阳绝非太难,而只要南阳被我们所得,则梁州也势必难守,说不定就……”
赵广校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何止是他,祝赞也好,其他那些将领也好,此时也都个个眼中冒光,虽为开口,意思却是表达无疑了,他们想要趁机出兵!
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甚至要好过更早时候,大越朝廷与梁州郭氏大战之时。
当时的他们,就因为各自有着提防,又不觉着以郭炎之强,梁州兵之盛,会被大越官军一战夺下,才会坐失良机。
可以说,三年前,当这一结果出现时,赵广校也好,手下人等也好,当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私下里更不止一次说过,若能回头,自己一定会提兵攻梁,哪怕无法真把梁州据为己有,也能从中获取一些好处。
只可惜,这天底下就没有个后悔药的。只是,现在另一个看着更好的机会摆到了面前,自然就让人心动不已了。
而就在众人纷纷来了兴致,就要进言出兵时,一个声音冷静响起:“父亲,若这也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呢?”
众人扭头一看,就见赵乾顺皱着眉,看着他们,此时继续道:“要是他们在明知道我们已有所防备,又自觉荥阳难攻,便想要把我们的主力兵马从洛阳荥阳等坚城内调出去,甚至想在南阳城下设伏,来个四面包抄呢?”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都到嘴边的请战之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还是那句话,双方成见过深,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就相信对方的。
无疑,秦玉德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连自己的老窝开封都要放弃了,可谁又能保证,这就一定不是对方设下的苦肉计?
毕竟只要洛阳这边真出兵,并且真就落入陷阱,开封不还是他的?
足足呆了有半晌后,赵广校才涩声问道:“那你们说,该做何抉择?就这么看着吗?”
“父亲不可啊,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咱们可真就危险了。若是南阳一战,秦玉德败了的话,唇亡齿寒,咱们还凭什么守住洛阳?”赵乾惠急声道。
“大哥,我知道你急于立功,可你怎么确保此事确实是如我们眼前所见,而不是他秦玉德和南边联手所设的陷阱?”赵乾顺看着他问道。
这个问题赵乾惠自然无法回答,其实他心里也犹豫着,只是想着拼上一把。
最后,唯有回上一句:“那要是坐失良机,我们不也一样危险?”
“至少我们实力还在,还能保住这一切!”赵乾顺大声道,“还有父亲,我以为我们完全可以再看看,以确认秦玉德确实没有与南边联手的意思。”
“此话怎讲?”
“就看这南阳之战。他若只是围而不攻,此事就值得商榷了。但要是强攻不止,乃至在一月之内拿下南阳,那就可以确信他是值得信赖的了。
“毕竟南阳可是梁州乃至中原要地,就算布局,南边也不可能拿这等城池来布。
“另外,现在的南阳守军并不算太多,以秦玉德十万之众,想要攻破其城应该也是有着八成以上把握的!”
这番话倒也算在理了,而且进退都在自家的掌握之中,让赵广校细想之后,连连点头。
不过他还是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你们以为呢?”
这回就连赵乾惠都没能提出反对,其他人就更没有意见了,纷纷表示如此最好不过,乃是老成之法。
赵广校长出了一口气:“那就照此而定,咱们再静观其变,看那南阳之战,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
计议既定,洛阳这边上下人等自然也就安下心来,打算静观南阳战事动向而已。
而为此,他们自然是广派快马斥候,只为更快,也更详尽地掌握南阳战事的具体经过。
然后,只过了数日,在才进入十月,南阳战事才不过十天左右,一个让所有人都大感震惊的消息就传了回来——十月初二,本该死守到底的南阳城突然崩溃,城中两万守军夺路而走,却是将满城粮草物资,以及十来万的百姓尽数抛弃。
自然,这些东西和人口,也就全部落到了开封秦玉德所部之手!
当得闻此结果后,赵广校整个人都足足呆怔了半天,反应要比之前听闻秦玉德率军出击更为激烈,而他的心情,此时自己都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