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夜风习习。
着一袭墨『色』冰绸的玄渊静静伫立在这烽火狼烟高楼上,目光眺望着远方的北漠大营,思绪万千却无半点放在如今胶着难定的战事之上,今晨白凤所说的话让他至今悬着一颗心。
究竟该怎么做?
那个孩子,孝董郡主肚子里尚未出世那个可怜的他的孩子......
到底该怎么做?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又何尝真的是铁石心肠?毕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他本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让她生下来,再将她们母子送往长青宗交由师尊照顾。
可是!可是白凤的话却及时点醒了他,若真的等到那孩子生下来,欢儿的心里必然难受,若她万一一伤心与他恩断义绝返回北漠永不再见他。
他又该是怎样的追悔莫及!!
一旁的云大统领默然无声的静候在他身后,从自家王爷一动不动站在城墙边缘的时间来看,他知道爷正在做一个从未有过十分艰难的决定!
“云生”
“属下在”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沉重叹息
玄渊抬眸凝视着这寂寥黯然又让他有些哀绝惆怅的黑夜,凉薄的双唇轻启:“......让言大夫私下准备一副堕胎『药』,想办法让孝董郡主喝下去,别让她知道。”
云生闻言身形一怔,晃神了片刻旋即立刻回道:“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走后
城墙阴暗处,一双幽深黑沉甚至沾染着一份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漠目光落在了玄渊的身上。
“不愧是世人眼中堪称六亲不认、薄情寡义的大越战神,就连自己尚未出生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如此毒手,想必这世间已没有人能够左右景王的这一刻磐石之心了?”
玄渊一双漆黑瞳眸缓缓移到一袭紫衫清贵高华的百里刹身上
两人对视一瞬
玄渊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冷嘲,嗓音凉凉毫无一丝温度:“百里刹,淮川人尽皆知的百里王室废物太子,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哈哈哈哈!......真不知被景王小看本尊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你应该感到幸运,东宫的那场大火本王并没有前去亲自监刑。”
忽然一阵瑟瑟冷风呼啸而过,初夏城楼上的夜风刺骨的冷,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四起.........
百里刹隐忍着一腔堆积于心的熊熊怒火,满是狠辣暴戾的目光冷冷仇视着一脸漠然的玄渊。
眼前这个大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王在攻破百里王朝的王都‘太昊城’后,立刻派遣重兵把守城门以及整个皇宫各个大门小道!
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屠杀整个百里皇室,又用了五天时间派遣五千神渊铁骑将皇宫内所有地位较高的宫女太监侍卫押至郊外黄翎丘活活坑杀。
更是一夕之间,朝堂之上大半以上的达官显贵、忠臣良将死的死,降的降。
一连数日皇宫里血流成河到处充斥着凄惨悲凉的哭喊嚎叫之声
崇光殿前一条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长长‘御路’白玉石阶浸满了鲜血,成了魂断阴阳的‘黄泉路’。
——最后的最后大火焚城,烧红了天!……
然而就是在这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兽绝境之地,他在大火里活了下来,他这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废物太子活了下来。
城楼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二人,夜里簌簌冷风哀嚎而来似是带有城墙脚下阵亡的无辜将士亡灵之声。
百里刹一双冰冷若霜的刀光直指玄渊:“呵!如此说来,孤还要感谢你不成?”
“那倒不必,本王还不需要一个如同丧家之犬的亡国太子的感谢。”玄渊神『色』自若缓缓说道。
百里刹面『色』骤然死白,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近来他体内火毒残留的旧疾频频发作,导致内息不稳功法大『乱』,若出手过狠很容易就导致走火入魔。
看来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恶气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盯着玄渊片刻便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对于百里刹没有对他出手,玄渊有些疑『惑』,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因为私宅出事了!
夜空淡月疏星,夜寒『露』重已是三更时分。
沙县夜晚有宵禁,白天热闹非凡的宽阔大道上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两个骑马疾行急匆匆的身影。
“爷,孝董郡主正吵着闹着要回王城将此事禀告给太后娘娘,请太后为她做主。”云大统领驾马跟在玄渊身侧
“你怎么办的事?!本王都说了让你务必瞒着她千万不可让她知晓!”
“是属下办事不利,可谁又知道孝董郡主还特地带了一个医女,足以见得她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
云生一句无心之言让玄渊刀削般单薄的双唇不觉轻轻抿了一下,暗自叹息一声,心中对孝董的怜悯和想要补偿她之意又加了几分。
“欢儿呢?她怎么样了?”
“王妃娘娘倒是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任由孝董郡主和她的丫鬟往娘娘身上泼脏水,出言不逊。”
话音一落,玄渊骤然蹙眉没有再说话,只加快了骑马驰骋的速度。
等他一回到府中,刚走到后院月亮门时就听见孝董郡主身旁丫鬟木沐的冷声质问。
“北漠郡主好歹也是个身份高贵之人,怎会行如此下作卑劣之事?竟然命人暗地里给我家郡主下堕胎『药』!真是蛇蝎心肠!莫说如今我家郡主肚子里怀的是景王爷的骨肉,出生后那可是景王府的小世子,哪怕就是个普通『妇』人你也不该下此毒手杀害一个尚在腹中的婴孩!”
“似你这般阴险歹毒之人,哪里比得上我家郡主一星半点的温柔贤淑,真不知是用了何等狐媚下流的手段才将景王爷勾引得神魂颠倒......”
玄渊闻言胸口霍然腾腾燃烧起一股滔天怒火直冲头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真怒了,快步上前冲着木沐厉声吼道:“不知死活的贱婢!还不赶紧给本王住口!”
一瞬间空气变得稀薄寒冷
玄渊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突然就一把掐住木沐的喉咙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又回过头对上君欢意那双清冷的眸子,那一霎那,仿佛眼眸里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微微刺痛了一下,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然后这个小小贱婢,小小贱婢,竟然敢骂她!!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辱骂本王的心肝宝贝,找死!”说罢,手上猛然一用力就要活活掐死双手双脚在空中不停『乱』舞的木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