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耐烦地挥手让所有人平身,然后问老太医:“杭太医,皇后病情如何?”
杭太医再次跪下,颤巍巍道:“回陛下,老臣无能,让陛下失望了。”
李世民很想臭骂他一顿,然而他还是忍住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太医也就配治治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但凡遇上危及生命的病,他们就只会摇头。
这时,李泰忽然上前,指着李浩,问李世民:“父皇,这人为何会来母后的寝宫?”脸上隐有怒色。
李世民并未察觉李泰对李浩的不满,淡淡道:“父皇带他们来给你们母后瞧病。”
李浩赶忙朝三个皇子行礼:“蓝田县男李浩拜见三位殿下。”
面对李浩的行礼,李承乾点了点头,李泰则冷哼一声,转过脸去,很是不屑,唯独李治一脸认真地道:“李县男,请你救救我母后。”
见到未来的高宗李治,李浩还是有点小激动的,赶忙拱手道:“晋王殿下放心,下臣一定竭力而为。”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半点底都没有,要不是李世民有严令,他估计早跑了,唉,忽然好想念家里那张温暖的床。
李世民在一旁催促道:“莫要再啰嗦了,赶紧替皇后瞧病。”
“是。”李浩应了声,缓步来到长孙皇后床前,床上垂着丝纱帐,只能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刚在锦墩上坐下,守在床边的宫娥便将长孙皇后的右手拿出纱账,并垫了三层绢巾在手腕上面。
李浩见状顿时双眉狂舞:“开什么玩笑,老子诊脉也就是个半吊子水平,你们还特么垫布,而且还垫了三层!”
李浩回头看向李世民,很想问他是否可以不垫绢布,还没等他开口,李世民便瞪眼斥道:“看着朕做什么,诊脉!”
得,别想了,李浩只能把牙一咬,伸出右手,四根指头齐用,给长孙皇后诊脉,一旁的杭太医见状不禁腹诽:“这李浩诊脉居然用四指,一看便是门外汉嘛……”
李浩闭着眼诊了许久,终于收回了手,让宫娥将皇后的手臂放回被窝里,然后起身,李世民忙问:“如何?”
“额……”李浩蹙眉想了想,道,“回陛下,皇后的病情十分之重,而且身体已极度虚弱,恕臣直言,臣也没有把握能治好他的病,只能暂且开些药,拖延一些日子。”
李世民几乎不假思索地道:“那便先拖延一段日子,来人,笔墨伺候!”
皇后的常侍太监赶忙屁颠屁颠地去取来笔墨纸砚,给李浩写药方。
李浩持笔一阵鬼画符,药方开好了,跟上次献出的药方一模一样,没办法,他只知道这么一个药方。
李世民看到药方时,一眼就认出来是上次那个药方,不过他也没点破,毕竟他从未按这个药方行过药,同时,他也猜到了,看来李浩已经知晓更改药方的事了,李浩不提,那是顾及他这皇帝的面子,自己又怎能犯傻呢,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这药方……有用?”
李浩点头:“这药方对治疗气疾有奇效,能拖上些时日。”
李世民二话不说,将药方递给太监:“去,按方煎药!快!”
“是!”那太监捧过药方,抱在怀里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一旁的杭太医一直在蹙眉沉吟,他似乎觉得这药方很眼熟,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这可不就是上次李世民让他们研究的药方么,怎么这次李浩又献出这药方了,一念至此,他赶忙道:“陛下,这药方不妥啊……”
李世民转头望着他,双眼一瞪,威棱迸射:“哦,那你倒是给个妥当的方子来,给不出来的话,朕砍下你脑袋,如何!”
杭太医赶忙噗通跪倒在地:“老臣无能。”
“滚!”李世民现在看到这些太医院的人就心烦,毕竟当初是太医院鉴定的药方,长孙皇后会有今天,太医院有非常大的责任。
杭太医赶忙起身,双腿发颤地退出了立政殿。
等了许久,药终于煎好了,李世民亲自为长孙皇后喂药,长孙皇后难得醒来,虚弱无比,看到李世民,勉力挤出微笑,道:“陛下,臣妾是不是又睡了很久?”
李世民挥手屏退众人,然后挤出一丝微笑,道:“没睡多久,才两个时辰而已,你现在身子弱,就要多休息,等你病愈了,朕带你去看你最爱的莲花。”
长孙皇后苦笑:“现在是秋天,哪还有莲花。”
李世民露出一丝无赖的嘴脸,笑道:“朕乃天子,朕说秋天有荷花,那便必须有莲花。”
长孙皇后很配合地笑了笑,望着他手中的药碗道:“该喝药了吗?”
李世民微笑道:“是啊,这次可不是太医院的药,是李浩开的药。”
长孙皇后讶问:“李浩还有药方?”
李世民忽然悲从中来,鼻子一算,眼眶发红,泪水直打转,他仰头将泪水逼回去,沉声道:“观音婢,都怪朕,是朕害了你。”
“陛下何出此言呢?”长孙皇后不解地望着他。
李世民强忍悲痛,将自己改动药方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便是命数。”长孙皇后听完后悠悠叹道,“陛下,臣妾求你,倘若臣妾当真拗不过这一劫,不要为难太医院,更不要为难李浩。”
李世民没有答话,说实话,他都不敢想象,如果长孙皇后死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时候自己的理智能否控制自己的情绪?
长孙皇后继续道:“陛下,李浩有大才,而且年纪尚轻,现在朝中正缺这样的人,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承乾想想。”
李世民闻言深为感动,这便是一代圣后,即便到了如此地步,还心忧国家未来,她说的也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现在的大唐虽然强盛,但上一代的英才们都已老了,年轻一辈中尽是些裘马轻狂的纨绔子弟,当真是青黄不接,如此的盛唐,能持续多久,而李浩无疑是大唐一股新鲜的血液,或许他能让未来的大唐继续保持活力。
李世民沉默许久,用力点头:“朕答应你,只要李浩不犯谋逆大罪,朕绝不要他性命。”
李浩他们在寝宫之外等候,李治这小正太跑到李浩面前问:“李先生,你的药方能治好我母后吗?”
李浩淡然一笑,回道:“晋王殿下,诚如我方才所言,我开的药只能拖延一段时日,毕竟皇后已病入膏肓,想要治愈,已无可能。”
李治听到这话一阵伤心,两只大眼顿时便湿了。
一旁的李泰斜了一眼,冷哼道:“庸医!”
李浩忍了,他还没那个胆子在皇宫里跟皇子顶嘴,只能顺着他的话,道:“魏王说得对,下臣的医术的确有限。”
李泰没想到李浩跟棉花似的,居然不似上次那么强硬,很不爽,瞪眼道:“告诉你,倘若本王的母后治不好,本王唯你是问!”
这话李浩可不敢接,反对就是冒犯皇族,同意就是找死,怎么都是死。
倒是李治很有正义感,打抱不平道:“母后的病又不是李浩害得,为何要怪李浩?”
李泰道:“稚奴你懂什么,他若治不好母后的病,便该死!”
李治急道:“太医们那么厉害,都治不好母后的病哩!”
李泰想了想,道:“之前李浩曾献出一纸药方给父皇,扬言说那个药方能治好母后的病,现在母后的病不但没好,却加重了,你说这件事他该不该死!”
这下李治也无话可说了,转头问向李浩:“李浩,真有此事吗?”
李浩挤出一丝苦笑,道:“这件事,陛下最清楚,殿下不妨去问问你的父皇。”
“嗯,稚奴会问父皇的。”李治很认真地点头,看上去萌萌的,很讨人喜欢。
李浩的药方还是有点作用的,病情危急的长孙皇后硬是拖着没死,不过,她早已油尽灯枯,拖也只能拖得了一时,腊月二十五,长孙皇后殡天,举国哀伤。
长孙皇后还是在贞观十年死了,跟历史虽然有点出入,但起码没有超过贞观十年,李浩忽然意识到一点,历史的惯性太强大了,强大得就好似一辆巨大的火车,车轮滚滚而前,自己根本无法将其改变,起码现在还不能,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吧。
腊月二十八,皇后出殡,发国丧,举国上下一个月内不可饮酒行乐,元旦(春节)注定是被耽误了。
腊月二十九,魏王李泰两仪殿求见李世民,慷慨陈词,弹劾李浩两次献药方坑害他母后,应处以极刑。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很糟糕,糟糕到看每个人都不爽,就像个刺猬一样,谁碰他他就扎谁,当然,自己的儿子除外。虽然他心里清楚,长孙皇后的死跟李浩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甚至知道,李浩让长孙皇后多活了一段日子,算是有功,可他还是想要惩罚一下李浩,因为他看李浩不爽,他现在心情很糟糕,就想发泄,就想任性一回,哪怕只有一回。
当然,他不会像魏王所想那样杀了李浩,他毕竟不是昏君,他只是想敲打一下李浩,而这次的敲打,必须重一点。
于是,一张圣旨由太极宫发出,直达李浩家,夺李浩蓝田县男爵位,收押大理寺监牢,罪名是:献假药方为皇后治病,简而言之,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