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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才淡淡地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你还能来杭州旅游啊?我现在正忙着呢,还有四五十分钟就下班了。你给我送过来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朱雨深便告诉她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想叫她自己来拿,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娥皇又抢着说:“哦,那地方不远,你打个车过来也就起步价。你打车到我们西湖大酒店前面就行了。下班后我出来找你。”
这比较强悍的口吻,让朱雨深心里又是一阵不爽。但他也无可奈何,只有给她送过去。他看了一下地图,再比照了一下老邢给他的路线图。觉得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正好娥皇还有四五十分钟才下班,就没有必要打车过去了。
于是,他便顺着那条大街往西湖大酒店的方向走。“我们西湖大酒店”,朱雨深心里又念了一遍。这时,他有点纳闷,难道娥皇就在宾馆里上班吗?他们家人不是说,她在一家超大的公司给老总当秘书吗?还说她是业务骨干,本事通天,是精英型的人才呢。宾馆需要什么精英?不过那也不好说,这里面的事情很乱。他不想去理清它们,他只想快点交差,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朱雨深所走过的这条街,应属杭州城里比较繁华的街道。不知怎的,每当经过一个酒店宾馆什么的,他就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或干脆就停下来观看一会儿。
街道两边店里商品琳琅满目,店面也很考究、新颖。那些酒店大堂里基本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有的里面佳丽成群;有的门口站着一两个穿着性感的女子,在挠首弄姿,以招待顾客。
朱雨深跟娥皇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娥皇比他小四岁,现在也是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加之挣的钱多,一定不会疏于打扮的。他想她一定不会逊色于面前所见的这些年轻女性。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洁身自好,看淡世事,内心无所求,然而见到这番花花世界,他不得不承认,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而且充满诱惑力。他现已想早点找到娥皇,他加快了脚步。
朱雨深赶到西湖大酒店还是用了四十来分钟的时间。那果然是个比较豪华的酒店。朱雨深在台阶处定了定神,整个整衣服,就推门进了去。大厅里聚了不少人,朱雨深看总台那边有人在值守,就走了过去。他想先打听一下娥皇是不是就在这里上班。
他刚走到总台,还没开口,那个值守的女人就皮笑肉不笑地张开那张血盆大口说:先生,开房间啊?朱雨深还没来的及回答,坐在旁边的一个毛发金黄女人也迎上来说:“大哥,你需要保健按摩吗?”
朱雨深虽然很少进大城市涉足这些场合,但他也听人家说过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连忙说:“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这里有个叫邢娥皇的工作人员吗?”
那个总台服务员鄙夷地看了朱雨深一眼,嘴巴一歪,把脸别向了旁边。金发女郎还是不愿放弃,她吐了一口烟,对朱雨深说:“我们这里按摩很便宜的,你试一次就知道了。”
这时过来一个光头,接着,又走过来两个嘻嘻哈哈、浓妆艳抹的女人。
朱雨深哪见过这架式,他赶紧从大厅里退出来,退到酒店边上的花坛那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汗渗了出来。
这时,他感觉到带在身上的这个身份证真是个累赘!这让他必须在这个魔窟
前等邢娥皇,不然他立马就逃了。如此一来,他也对娥皇产生了本能的反感。
又等了大约五分钟,朱雨深已经不耐烦。他拿出了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娥皇,问她到底还有多久才能来,说自己已到了她们的楼下等了好久了。
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听,朱雨深有点恼火地等着。冷不防,他的肩膀后面却挨了一下打,打得他还蛮疼的。他猛然回过头来,怒目以对背后击打他的人,原来是娥皇来了。
她左手擒着一个小包,穿着是要性感不要温度的那种。见朱雨深回过头来,她滋着嘴对他笑着。朱雨深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同时打量着她。多少年没见,娥皇果然今非昔比。
以前她只是个瘦的、有点傲气的黄毛丫头,如今已出落成成熟女人的样子。她那脸上施的粉黛,那种打扮,很自然地就使人想到了不好的方面。
朱雨深心里算计了一下,娥皇应该比肖蓉年轻。然而她的脸却是饱经风霜的样子。一照面,他证实了自己以前的判断——自己讨厌她。
他把娥皇的身份证递给了她,说:“交到你手上,我就交差了,我回去了。”
邢娥皇吐了一口痰,有点气愤地说:“怎么刚一见面你就要走,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咋的?我们家老头子不是说你是来杭州旅游的吗,这个点了,你还有啥事?你是不是这几年发财了,傲得看不起人了?”
朱雨深连忙说:“你这是讲哪里话,我不是怕你没时间吗?”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在电话里娥皇已经讲了,他们见面时她今天就已经下班了。
果然,娥皇说:“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现在已经下班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再说吧。”
朱雨深本是想推辞的。但转念一想,平时热衷于写作的他,可挖掘的素材并不多。他觉得娥皇是个很特殊的人,借此机会,正好可以跟她谈谈,说不定还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灵感。于是他就随着她朝前走着。
娥皇一边走一边向两边的店面看着。朱雨深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她是在关注两边的茶社或饭店什么的。
朱雨深这下才知道了,自己把她的话理解错了。以他的工资决定的他的低端消费观,以为坐坐,就是找个城中绿地边的椅子上坐坐,或是到某个公园里坐坐,上午他就和老马几个人在西湖边坐了好几次,坐着闲聊了几番。
但娥皇所说的坐坐全然不是这个样子,她是要去消费的。这些茶社啊,饭店啊什么的,好像都蛮上档次的。进去一次,肯定要消费蛮多的钱。
娥皇走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那块金黄色的小手表,再向周边看了一下,说:“也不早了,我们干脆就找个饭店吃顿晚饭吧。”说着,她已选定了一家,就一马当先地往那里面走。
朱雨深此时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因为娥皇并没有表明是她请他吃饭。看来,有可能自己今晚要大出血了。他真一走了之,但腿不听使唤,他还是跟在娥皇后面走进了这家饭店。
饭店比较空,但里面的装修及灯光营造出来的氛围真的很温馨。娥皇落落大方地坐到凳子上,她甩了一下头发,拿起服务员送上来的菜谱,以审视的眼光看着。
与她相比,朱雨深却显得畏畏缩缩的。这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朱雨深永远都将是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人!多少年了,他还是那德性,没得救了。
虽然娥皇点的菜并不多,但朱雨深心里简单算了一下,也有二百多元下去了。等服务员走开后,娥皇摇了摇头,说:“你怎么到哪都这么拘束。哦,我想起来了,你的绰号叫朱呆子,果然是呆头呆脑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朱雨深听到邢娥皇如此评论自己,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他用眼睛瞪着她。
娥皇却不太在意他的感受,她继续说:“你喊我老头子喊表叔,咱们俩已经出了五服了,也不是啥亲戚,你懂吗?”
“这个我知道,我也没说我们是亲戚啊!这有什么关系吗?”朱雨深如此说,他心情还是不好。
谁知邢娥皇又岔开了话题,她问道:“哎,朱雨深,你结过婚了吗?”
朱雨深听了这句问后的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因为虽然他和肖蓉已经领过证,但他们没办酒席,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婚礼,以广而告之。包括娥皇的父亲老邢也没曾知晓他的情况,所以当然属未成婚之列。
朱雨深虽然点头了,但他还是想和娥皇解释一下自己和肖蓉的情况。
然而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娥皇就嘻嘻地笑着说:“我说嘛,你怎么可能结过婚了呢?哪个女人愿嫁给你,那她一定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我说你啊,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瘪三。我现在想到你以前那模样、那德性,我都会做恶梦,或者说是心里直想呕吐。我记得你小时候整天穿得脏兮兮的,衣服上面都能刮下来脏。十七八岁时,你还穿着有补丁的裤子,有次你的屁股后面还搾了线,肉都能看到!那衣服你还穿了好几天,我塞,我又要吐了。”接着,她低下了头,确实做出了要呕吐的样子,引来别桌的人看着她。
邢娥皇不知道朱雨深现在的生活,跟以前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起色,而且,他勉强也算得上已经抱得美人归。打小,他就不是自暴自弃的人,现在更不是。所以邢娥皇这么说他,他当然比较生气。
不过,他的性格可没有把兄弟沈兵那么刚烈。他只是愤怒地注意着娥皇,激动地说:“你老是提别人过去那些不光彩的事干吗?出身不好,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时菜已上来了两个,外加两杯饮料。娥皇呡了一小口饮料。她还是没有收敛,继续咄咄逼人地说:“哎哟,你还不高兴了是吧,你说那是你以前不光彩的事,你现在很光彩吗?是不是到杭州来公费旅游一次,你就牛逼了是吧。我真怀疑,就你们那个破学校还能组织你们几个人来杭州旅游,你们别是自费来玩的吧?你可别以为你现在就发达了,谁帮你呀?现在这个社会,你就那种出身,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