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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朱雨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发现韦泗显得很颓废,继而把头埋得很低。
略作思考后,朱雨深问道:“韦泗你希望张小雅将来变好,找到好的归宿,那你怎么办?你为自己考虑过吗?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你不能光为别人着想啊。你看你现在的状况,真是很不容易。我觉得有些事呢,能争取就争取,不能轻言放弃啊。你也不要太看轻自己了,世上有些事本身就是靠争取得来的!”
讲到这里,朱雨深往后移了点,后背靠在了墙上。他感觉到有点冷,也有点困倦了。
韦泗没有回答朱雨深的话,而是叫他先坐会儿。韦泗说他要去公共厨房间拿菜、洗菜忙一会。
韦泗出去后,朱雨深趁势在韦泗的那张小床上躺了下来。一会儿后,他感觉自己似乎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雨深感觉头脑清醒了,但是躺在那里身子却不想也不能动弹。
他眯着眼睛看着韦泗进进出出地在忙着切菜什么的。此时,他才真正地发现韦泗的走路姿势确实很难看,另外他的左手拿东西老是拿不稳,干起活来很不灵活,他的脖子下有一个大伤疤,红不拉叽的。
平心而论,韦泗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受女性待见的。然而他这个人还算聪明,有自知之明,给自己有确切的定位。他这样,总比有些本身条件不济而对女方一味纠缠骚扰,最终自取其辱的人要好些。
这时,朱雨深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就是不知道张小雅有没有看见过韦泗现有的这个样子。
按韦泗之前说的,张小雅小时候眼睛是好的,是在他意外受伤之前患上的眼疾,导致几近失眠,后来的张小雅只能在有月光的夜晚才能看清人和物。不知韦泗有没有在这个特殊的时光出现在她眼前过。如果她见到韦泗这个样子,是不是内心油然而生厌恶之情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雨深迷迷糊糊地又没有了意识。恍惚之中,他发现一个瞎子女孩走进这间租屋,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嘴巴不断地动着,似乎是在说什么。她一会儿杏眼圆睁,一会儿又流泪不止。
朱雨深想从床上爬起来,身子却动弹不得。后来,一件床单类的东西覆盖在了他上身,他不由打了个冷颤,身子才恢复了知觉,能动弹了。但此时他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由瞎女换作了韦泗。他不免一惊。
只听韦泗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刚才我见你躺在床上一直瑟瑟发抖,就给你盖上了被单。然后听见你胡乱地说着什么,可能是在讲梦话吧。但是你那样子也没睡着啊?”
朱雨深立马坐了起来。他说:“没事,我这人动不动会头疼。刚才确实睡着了一会儿,并且也做梦了。噢,你在厨房间忙好了吗?”
韦泗说:“差不多啦,其他两样菜都洗好切切了;萝卜烧肉已经闷在锅里了,要闷一段时间,烧得有点多,闷透了好吃。
唉,讲起来惭愧,大哥你给我帮了那么多忙,直到今天我才能请你在这个地方吃顿便饭,搞得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我如今是到这里来混日子了,以后恐怕还有需要大哥你照应的地方。”说完韦泗以满怀企盼的眼神看着朱雨深。
朱雨深定了定神,说:“噢,没事,你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以后你有啥困难尽管说!”
韦泗笑着说:“真是太感谢大哥了啊!想来啊,我也真是没用,原准备就在老家那边一个小范围内混着过日子,却越来越过不下去,最后还是跑到城市里丢人现眼讨生活来了。
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所住的那片山区竹子特别多,但现在的人都不用到钻到山中做什么了。
不像我们小的时候,每条山冲里几乎都很热闹。因为那时候,周围农村人还用牛耕田。牛一年到头都要放养,山上草好,所以除了犁田的季节,任你去某片山上瞎转转,几乎都能碰到牛或是放牛的人。
另外,那时候农村里烧火做饭几乎都是用柴禾,山上砍柴拾柴的人也很多。所以,那时候到山上忙什么的,是绝对不会让人感到孤单的。
然而后来的情况却不一样了。我和汪琴谈对象的那会儿,平时周边山上就很少能见到人了。因为种田的人少了,周边几乎没有人家养牛了。剩下不多几家人做田,也基本上是用小型手扶拖拉机耕田做地了。
另外,烧柴禾的人家也越来越少了。农村人在外打工,留守在家的人有了钱就开始用电用液化气来烧烧煮煮了,不用到山上做什么了。
没有了人以及牛的骚扰,每片山上的树木柴草都开始疯狂地生长着。竹山逐渐侵占着周边地区,因为每年春天都会冒出很多竹笋出来呀。
记得那时候我和汪琴一起到山中采蘑菇或地皮菜时,她总是要紧挨着我才敢行动。她说山中树木花草太茂盛了,让她感到压抑。一天到晚,山中空荡荡的,感觉阴森森的。
那条去采地皮菜的通向山中石林的那条路也闭塞得紧,灌木的枝条到处乱伸,路越来越不好走了。汪琴跟在我后面大概一共只到山中去过三次,后来她就再不愿去了。当然,我后来也不愿去山中了。
但是意外受伤后,我的情况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当不得不想办法挣点小钱生存下去的时候,我就拿起锄头背着竹娄进山了。
有的季节我是拾蝉退下的壳卖给药店,有的时候是采蘑菇,或地皮菜,更多的时候是挖竹笋。
春天是搞淡笋冬天是挖冬笋,满山满山地跑。因为通常好笋子上来的时候,周边村上那些留守在家的人也会到山上来挖。所以离村庄近的竹山很快就挖不到好笋子了。
他们那些人跟我不一样,他们挖笋子,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绝对不是靠那活计挣钱吃饭。
但在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是靠那件事维持生计的。于是我只能跑远一点,跑到一些偏僻的地方去挖。
我们那片山过去两个山头就是王家后冲与张家后冲了。那两个地方最这一带最大的坟山,一条土路横在山沟的中间。
由于这几年几乎没有人从那里经过了,所以那条路边上的毛草疯长着,快看不见路面了。
路两边年代久远的坟非常多,很多坟都不好分辨了。坟山上去一些就是大片的竹林,竹林中坟也是随处可见的。林中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鸟叫声,叫得很凄惨,让人听着不舒服。
所以那两条冲里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人去。由于那个地方离家远,我腿脚又不方面,所以我去那边挖冬笋或是搞淡笋什么的,都是带点吃的和水,一大早就出发,到太阳落山才往回走。
累了时就在山中睡上一觉。有时一个不小心,醒来时发现自己就睡在了某个坟的边上!”
讲到这里韦泗顿了一下,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趁这个档儿,朱雨深及时问道:“你讲的那个地方我也听别人讲过,现在听了都有点头皮发麻。你一个人在那里出没,你真的不害怕吗?听吴宝讲,那里几乎是片禁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