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定国来说,只要有五成的可能性,他就要试一试,倒不是抢功劳,而是战场的机会瞬间即逝,既然大军已经到位,发起突袭绝对能把多尔衮打个措手不及。
呼啦一声,几名士兵在雪原中扯开了一大块白布,又有几个士兵扯开一大块黑布,白布罩在黑布上面,四名士兵手脚迅速,将四颗长钉钉住布面的四角,中间用一个长杆顶起,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不透光的帐篷,这就是卢象观和李定国的临时指挥部,里面点燃烛火,外面根本看不见。李岩搓搓手,哈了口白气道:“这北方的天真冷啊。”卢象观道:“军师算是非常厉害了,虽然是文人,可是能跟在军伍中这么久,过雪原翻大山的,着实不容易。”李岩摇摇头道:“得亏是以前在流贼军中有底子,要不然我也坚持不下来。”“军师,本将可没有那种意思啊。”卢象观连忙摆手道。李岩道:“我知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时间紧迫,咱们就不闲聊了,盛京城北面防守松懈,只能证明多尔衮一是对北面来敌没有思想准备,毕竟我们的出现也太过突然,第二就是王将军在正面牵制了他们大量的精力,所以这一击很可能有一锤定音的功效,打好这一仗,关键就在于突然性三个字,大军隐蔽接近,我建议,不做试探性攻击,铳炮声一响,就是总攻,北面是主攻方向,东西两面也不能闲着,军队分三块行动。”
李岩将地上的雪捏成了一个正方形城池的样子,“这就是北门,我知道二位将军都想打这里,咱们抓阄决定哪一个师打这里,一个师在北门,另一个师攻击东门和南门,造出声势即可,阿伊努联队和朵颜骑兵在西门,朵颜骑兵不用参与具体的进攻,只需要发挥骑射优势,在西门外来回奔驰,不断放箭骚扰即可,阿伊努联队任务跟朵颜骑兵一样,派出一两个团进行骚扰,另外几个团在主攻方向充当辅兵,抢救伤员运送物资什么的,另外,战斗顺序要从南门先开始,集中火炮轰击南门,声势一定要大,然后是东门发起攻击,这样的作用是迷惑敌军,让多尔衮以为是王大雷的军队到了,让他们弄不清我们的主攻方向。最后北面发起总攻,如此一来,若我是多尔衮,一定会将军队集中到南面去,因为南面的火力最强,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北面发起突袭。然而,这场战役的关键就是行动要隐蔽,佯攻的那个师要在绝对隐蔽的情况下,秘密抵达城南,携带重炮,很有难度,只能绕路过去。”
卢象观和李定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去!”李岩道:“二位将军,方才说好的,抓阄,你们不争抢主攻,却要争抢这个佯攻的名额吗?”卢象观道:“军师,当年组建游弋军在蓟镇大战,这种夜间偷袭战我有经验。现在已经是戌时,我们即刻出发,从这里出发,绕道沙岭墩附近再折回来,少说三十里地,我军即便有滑雪设备的支持,但是隐蔽行军,不得不小心,需要不少时间,我预计至少是要到丑时,况且雪地穿越敌军可能的防区,难度颇大,我知道李将军少年老成,可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军师也熟悉我的脾气,说起来,我是主将,但我不愿意压人,咱们商量着来,请你们相信我的能力。”
李岩郑重起身抱拳道:“卢将军,卢氏一族满门忠烈,军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是年轻人,有时候说话没有分寸,还请军门海涵。”卢象观起身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小李将军,你是青弋军现在最年轻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未来是你们的,现在,就让我们来发挥余热吧。”李定国重重抱拳道:“得令!”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将士们披着白色的斗篷,滑雪板在雪地上悄无声息的前进着,所有的驯鹿都被蒙上了眼睛,用绳子套住了嘴巴,保证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鹿车上拖拉的火炮等装备也全部用白布笼罩作伪装,也许是得益于王大雷的部队还在白塔铺集结,大量的清军注意力都被吸引在白塔铺方向,包括多尔衮派出去的哨探也集中在城南的官道附近,往来通讯消息。卢象升带着六千人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两个团,在到达西城的指定位置之后立刻埋伏起来,而剩下的三个团则继续前进,绕去南门。同时,阿伊努联队也没闲着,两个团的阿伊努士兵和朵颜的士兵一起,悄悄绕去东边,朵颜骑兵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战马在雪地里缓缓行进,齐鲁格本人则跟在李定国的身边,李定国看看他道:“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并不放心你的手下,所以只能麻烦你跟在我身边了。”齐鲁格现在是咬碎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形势比人强,李定国将他的兵马派出去,却把他本人当成人质扣在身边,摆明了是不放心自己,但是齐鲁格并不能说什么,既然答应了李定国,即便他现在反水也掩盖不了他带路并且提供补给的事实,皇太极若是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他,所以齐鲁格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只能跟着李定国一路走到底,希望并不是没有,只要他们真的有本事击败多尔衮和阿济格,将关外清军的势力扫除,那么朵颜三卫就可以重获自由,再也不用听皇太极的命令了。
李定国麾下的一个师从十里的位置出发,一路迫近到五里以内的距离,盛京城北部的警戒都不能用松懈来形容,基本上等于是没有,就算是皇太极亲自来了,他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从鸟不生蛋的库页岛出发,奔赴数千里,赶到盛京城北面,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偏偏有人就这么干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晚,冬季的辽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李定国等人潜伏在雪原里,雪花打湿了他的眉毛,然后被体温慢慢融化,再从脸颊上流下来。李定国不断掏出怀中的怀表看时间,进攻时间约定在西洋时钟的凌晨四点,这时候天还没亮,也是人一天中最困的时候,夜班警戒哨在这个时间段普遍会犯困,有的人会找地方打盹,此时突击,效果最佳。将士们口中不断咀嚼着辣椒,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有的人被辣椒辣到想要咳嗽,但是又不能发出声音,他只能迅速在地上刨出一个小雪坑,然后把脸埋进去,咳嗽几声,即便是这样,还是引来了队正严厉的目光。
“军门,官道上有敌军骑兵,想来是游动哨和传令兵。”城南官道西侧三里处,从这个距离上用千里镜观看,已经能看到打着火把的敌军在官道上来来回回奔驰,显得异常忙碌,看来是前线军情紧急,不断有报信兵前来禀报情况。卢象观带着三千六百人悄无声息运动数十里,终于来到了城南。卢象观展开千里镜观察着路面的情况,他想了想道:“本来还想再靠近一些展开攻击队形,现在恐怕是不行了,一团长!”“到!”一名军官上前道。“你带领一团,负责清扫官道,集中火力,把官道上清空,建立警戒线,警戒周边。”“得令!”
“二团长,本将把携带的火炮全部交给你二团,集中火力,不求准头,关键是打出气势,最快速度打出最多的炮弹,轰击南城,给他们造成主力攻城的错觉。”“得令!”
“三团长,带领三团,抵近攻击,把队伍分散开来,自由射击,高声呐喊虚张声势,迷惑敌人。”“得令!”
“对表!”卢象观掏出怀表,几个团长同样拿出怀表,这是团级军官的标配,“对表结束,指针到四的时候,一团迅速发起攻击,二团三团抢占有利位置。”卢象观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检查了一下的装备,便跟着将士们一起等待着进攻的时刻。
“让开,让开!白塔铺前线急报!敌前锋部队已出现在白塔铺周围!”官道上,一名镶白旗马甲举着手中的信件飞速奔驰,要求官道上其他往来的骑兵给他让道,这些清军骑兵们很识相的让开了,黑暗处的暗哨也被这个骑兵吸引,看他焦急的样子,可以想象,白塔铺的形势危急了。“前面让路,前面让。”砰的一声,那骑兵的话还没说完,黑暗之中火光一闪,一名端着线膛二八式的神射手瞄准他扣动了扳机,骑兵只觉得胸口被重击,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翻身落马。“进攻!”尖利的哨音伴随着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茫茫雪地上忽然冒出了大量的影子,他们呐喊着挺起刺刀发起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