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一早,金銮殿正常早朝,但是今日早朝和往日不同,今日在孙承宗的带领下广渠门大战的主要军将都是进城被崇祯皇帝接见。文武百官分列在皇帝下首两边,百官之首自然是韩爌,他身着一品红袍站在百官的最前面,也是最显眼的位置,韩爌不仅仅是当今首辅,而且还被皇帝加封了太傅,位列三公,应该说是非常尊贵了,而且韩爌确实是一个清官干吏,如果韩爌的首辅能一直当下去,那么大明的历史会改写也说不定。
今日不谈论其他事项,就是先让孙承宗带一干军将进来,接受皇帝的慰问。三通鼓结束,报门太监大喊道:“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宣孙阁老等有功军将觐见!”声音一层一层的传递出去,今日孙承宗没有穿文官的服饰,身后袁崇焕,何可纲,尤世威,侯世禄,王承胤等一干人全部都没有穿常服,而是顶盔贯甲,跟战场上的打扮一样,按照孙承宗的说法,与圣上见面之后一干人马就立刻回防区,城外建虏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恐怕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不仅仅是孙承宗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就是袁崇焕包括手下众将都是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建虏北虏既然不走,那么最起码还会有一场大战,他们不敢松懈,孙承宗严令个人回营之后立刻整顿兵马,收缩防线,防范建虏可能的致命一击,他判断,下一次进攻可能就会是建虏此次攻掠京畿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碰撞,如果不成,依着皇太极和八旗贝勒的性子他们就不会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一定会转进去别的地方劫掠一些财帛人口,然后回去过冬,要不然他们留在辽东的族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几人将腰间佩戴的兵器放在宫门的守卫那里,最后整理一遍身上的铠甲,然后孙承宗当先一步跨了出去,身后的一排军将身上的甲叶都是铿铿作响,他们跟着孙承宗鱼贯而入,进了金銮殿的大门,一进去就看见文武百官已经是排列好,而龙椅上端坐的正是崇祯,王承恩在旁边拿着拂尘站定,大声道:“兵部尚书孙承宗,辽东督师袁崇焕等勤王军将进殿。”
孙承宗纳头便拜,身后众人也是一齐拜下,哗啦啦的甲叶声充斥大殿,“臣孙承宗,臣袁崇焕,臣何可纲,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大殿本来就空旷,几人雄浑的声音在大殿里不住的回响,崇祯在上面平静的道:“诸位爱卿免礼,连日征战甚是辛苦,来人,给孙阁老赐座。”早有大汉将军等候在一旁,当崇祯说完话之后立刻搬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凳子放在孙承宗身边。孙承宗躬身拱手道:“多谢陛下。”然后坐了下来。
崇祯又道:“城外建虏虎视眈眈,诸位先战德胜门,再战广渠门,广大将士英勇奋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特别是大同总兵满桂战死,可歌可泣,诸位都是大明栋梁,尤其是孙阁老,年已古稀,正是儿孙满堂,安享晚年的年纪,但是却不辞辛劳亲自挂帅,指挥千军万马和建虏血战,朕佩服之至。请受朕一礼。”说完,崇祯双手手掌交差,躬身一揖。孙承宗慌忙跪下叩首,“自古哪有臣受君之礼的道理,还请皇上收回,臣担待不起。”
“无妨,孙阁老劳苦功高,论年纪又是朕的祖辈,当得此礼。”崇祯又对孙承宗一番好言宽慰,将孙承宗激动地老泪纵横,颇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然后对于勤王的各个将领都是褒奖一番,许下承诺,击败建虏之后皆有重赏。请各位再接再厉,再立新功云云。
众人听了都是山呼万岁,发誓一定效忠皇上,将建虏击败,力保京师安全。崇祯点点头重新回到座位上,大殿上一派和谐的氛围。然而少年皇帝终究是不太能完全沉得住气,就在大家松懈之际,崇祯的画风一转,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滞,大家都没想到崇祯会说出这样一个话题来。“诸位爱卿请安静,既然朕已经褒奖了有功之臣,也给大家许下了加官进爵的承诺,那朕就一定不会食言。可是功是功,过是过。既然我们已经说了关于功的事情,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过。”崇祯淡淡道。
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一颗石子,引得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嗡嗡声。谈谈过?谈什么过?谈谁的过?这是大家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刚才不还一派和谐吗,怎么暴风雨说来就来,说起来几天的大战各方也算是用命,六部自是不用说,就算是外戚勋贵也是响应号召,将自己的家丁组成预备队,上城巡逻,并且在配合城下兵马作战的时候也有一些斩获,就算不能说是功,那至少也是无过的。至于城外的兵马,那就更不用说了,死伤过半,连满桂都阵亡了,这也能算是过吗?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细细咀嚼着皇上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也不是没有明白人,至少这么多官员之中,何如宠,韩爌,孙承宗三人立刻就想到了问题所在。尤其是孙承宗,看到皇上锐利的目光扫向自己身后的军将,他不禁浑身一哆嗦,心里道:“不好,难道说真给老夫说中了,圣上现在可万万不能干这样的事情啊,于大局不利。”
袁崇焕听到崇祯这么说也是惊讶,什么叫谈谈过,他瞥了皇帝一眼,发现崇祯锐利的眼神正在看着他,袁崇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上在说自己?如果说自己有罪的话,那只能是一条,就是那晚自己和老师争论的事情,这一点袁崇焕自己也不否认,确实皇上要拿这个说事情自己也是避无可避,可是袁崇焕不解的是,这个事情问罪袁崇焕没意见,但是不能现在就问吧,至少也要等自己把这仗打完,是胜是败再说。但是如果袁崇焕知道崇祯手上握有怎样的证据之后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那边孙承宗心想,如果今天圣上拿袁崇焕防守不力将建虏放到京师城下打仗的话,自己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保自己的学生一把,袁崇焕是个将才,如果被抓的话那就可惜了,更何况城外战事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抓他不是自断一臂吗。不仅仅是孙承宗这么想,就是站前面的韩爌都是准备保一下袁崇焕,倒不是韩爌和袁崇焕的私交有多么深厚,其实当袁崇焕阻敌不力,建虏将战场放在京师城下的时候袁崇焕就已经是大罪了,韩爌想保袁崇焕倒不是出于私心,而是韩爌真的是正直的人,他知道临阵斩将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要定他的罪,那也要战争结束之后,目前还是让袁崇焕戴罪立功的好。
暗暗打定主意,两人心中都有了数,韩爌回头望了望,正好看到孙承宗的目光也向他扫过来,两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明白了什么。
只听崇祯在上面说道:“袁崇焕,袁督师,你可知罪。”这句话一出口,文武百官就跟炸了锅一样,很多人幸灾乐祸起来,袁崇焕阻击不力搞的大家在城外的财产都受到损失,一大堆外戚勋贵天天跑到崇祯那里喊冤,这下好了,皇上终于要治袁崇焕的罪了,这可是个好事情啊,一些在城外庄园全部被毁坏的大臣想到那些财产心就在滴血,这下好了,圣上终于出来主持公道了。他们暗地里欢喜起来。
孙承宗和韩爌还有袁崇焕自己听了,心下都是苦笑,果然所料不错,这些外戚勋贵天天扇耳边风还是起到了效果的。但是更加坚定了韩爌和孙承宗保袁崇焕的信念,这些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东西,就惦记着自己的那点财产,城外将士浴血奋战他们怎么看不见,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勾心斗角,这些所谓的东林,清流和阉党又有什么分别。
袁崇焕心下长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也罢,就让他们来吧,袁崇焕也是光棍,立刻一撩下摆,将六瓣铁尖盔摘下,放在一边,纳头便拜道:“吾皇圣明,臣知罪。”袁崇焕这么一答更是平地雷的一声惊雷,连崇祯都没想到袁崇焕竟然这么光棍,这么痛快就认罪了?各位大臣更是目瞪口呆,这袁崇焕还真是硬气啊,不说别的,就这份胆识让人钦佩。
孙承宗和韩爌也是惊讶,圣上还没说什么罪名呢,你袁崇焕怎么就这么痛快认罪了,这一下子打乱了二人准备为袁崇焕辩护的节奏,孙承宗都不知道等下怎么开口了。
崇祯咳嗽一声追问道:“袁崇焕,既然你大方承认,好,你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说你有何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