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弹准备!”“霰弹准备!”在最靠前的两个双排空心阵当中,正是天雄军军中的近战火炮,七个双排空心阵交错排列,前两个是近战火炮,中间的是中型佛朗机炮兵阵地,后面两个是远程火炮,最后一个是卢象升的指挥阵地,同时也担任救护的任务。这样的阶梯配置在那时看来已经是非常科学,虽然比起青弋军还要差不少,但也非常不错了。
随着军官的命令声响起,小型佛朗机子母炮和虎蹲炮当中都装填好了霰弹,他们可以覆盖两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而进入百步之后那就是火铳的天下了。
“放!”军官们一声令下,炮手们立刻点燃了小型火炮的引线,后世军中有这么一句话,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那是因为新兵初上战场,搞不清楚状况,炮声隆隆的响声巨大,自然会让新兵的心理崩溃,但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不一样,火炮除非是密集轰击,要不然造成的杀伤效果其实还没有机枪好,一个是面杀伤,一个是点杀伤,被有经验的机枪手盯上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而放在明末的战场上,老兵和新兵截然不同的是,老兵怕的是霰弹,因为冲到数百步的距离上,霰弹的轰击会造成非常巨大的伤亡,而普通的炮弹哪怕是开花弹也做不到覆盖面这么广。
所以当蒙古骑兵冲到一里的距离之后,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兵下意识的伏低了身姿,因为他们知道,可怕的霰弹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果然,就在他们做出战术动作之后,无数的散炮子铺天盖地的袭来,本来在实心弹和开花弹的打击下,两千骑兵不过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但是在拇指粗的霰弹的打击下,冲进一里范围内的士兵几乎被打空,不管是人是马,都是浑身窟窿的哀嚎倒地,最前面的人直接被打的四分五裂。饶是蒙兀躲在马腹下,可是密集的霰弹还是洞穿了战马,战马的前蹄猛然跪在地上,打着滚的摔了出去,危急关头,蒙兀立刻脱手,向相反的方向滚去,幸亏他身上穿了金国支援的棉甲,这才没有变的血肉模糊,不过左手应该是摔断了,他疼的脸上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伏在了一匹战马的死尸后面,抬头望去,想找到芒格勒的位置。
芒格勒此时正混在人群当中,他的运气不错,霰弹没有击中他胯下的战马,不过他周边的士兵死伤惨重,一片片的被击倒在地。后队依靠着惯性依然在往前奔驰,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无主战马。“举铳!瞄准!”李福大声的命令自己方阵的火铳兵道。与此同时,各个方阵的军官纷纷下令,火铳兵们将手中的二六式举起,只待上官发令,就立刻射击。火铳兵的脸颊紧紧的贴在铳托上,左目紧闭,右眼死死的盯住照门、准星和将要射击的目标,和青弋军的双排空心阵一样,四面方阵的火铳手都要进行射击,正面的火铳手射击完毕之后敌军肯定会开始分散,那么侧面的火铳手同样要对他们进行打击。
谢嗣峰不断的大口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敌军已经有一部分人突破了霰弹的防线,正在向他们飞奔而来,透过火炮发射之后的硝烟,谢嗣峰仿佛能看见那些骑兵脸上或是惊恐,或是紧张,或是兴奋的表情。他竖起耳朵,时刻关注着李福的声音。
二百步,霰弹已经来不及进行第二轮发射,几百步的距离对于高速奔驰的战马不过是十几息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火铳可以装填,但是火炮来不及。蒙兀受伤落马,剩下的士兵在芒格勒的带领下继续冲击大阵,一百五十步,李福高高的举起了令旗,各阵的火铳兵指挥官都是纷纷举起了令旗,最前方一个大阵的一名火铳兵看见身边的千总举起了红色的令旗,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在千总的令旗举起的一刹那,他下意识的扣动了二六式火铳的扳机,砰,一阵白烟从铳口和铳机处猛然飘出,铅弹发射出去,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他什么也没有击中,但是可怕的雪崩效应随即到来,突如其来的铳声一下子打破了战场短暂的宁静,所有的火铳兵都在仔细听着命令,神经本来就高度紧绷,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听到了熟悉的二六式火铳的铳声,大家没有时间询问身边的同伴怎么回事,很多人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难道上官已经下达了开铳的命令,但是自己没有听见,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有人开火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下一刻,受到那名火铳兵的带动,砰砰砰,此起彼伏的火铳声不断响起,一个人带动十个人,十个人带动一百个人,七个双排空心阵的火铳兵一下子乱了套,在敌人还没有进入百步的射击距离的时候,一个个扣动了手中的扳机,李福和所有的千总们一样,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停火!停火!谁他娘的让你们开铳的,都停火!”可是他们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掩盖。大量的白烟升起,可是土谢图看的清楚,己方的骑士几乎没有受到伤害,想象中的大量骑兵从马上跌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们还好端端的坐在马上,芒格勒听见铳声,心脏仿佛就要立刻跳出胸膛,可是万万没想到,白烟过后,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血洞,身边的士兵也没有人落马,趴在马尸后面的蒙兀猛然意识到,这股明军的火铳放早了,他大喊着,“进攻!进攻!冲上去搅乱他们,他们的火铳打早了!”
有经过他身边的骑士认出了他,立刻将他的命令传递下去,一匹无主战马从蒙兀身边跑过,蒙兀眼疾手快,忍着左臂的剧痛,硬是用右臂单手牵住了战马的缰绳,然后双腿用力蹬跳上马,追赶前面的队伍,一边追赶还一边大喊着刚才的命令。
冲过霰弹打击范围的蒙古军超过千人,在步兵看来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纷纷举起战刀加快了马速,天雄军的第一轮打击落空,局势一下子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谢嗣峰砰的一声打响了手中的火铳,他是少数能保持住没有跟着大阵齐射的火铳手之一,可是这些零零散散的火铳并不能对敌人造成多大的打击,谢嗣峰来不及观察战果,立刻熟练的从腰间的铳弹袋中拿出一发纸壳弹,咬破末尾,倒入一些黑火药进入药锅,然后将纸壳弹从铳口塞入铳膛,二六式火铳依旧是前装弹药,刘毅倒是想支援卢象升二八式,可是青弋军扩军,二八式生产又相当复杂,产能连青弋军自己都保证不了,暂时也就无法支持天雄军。
谢嗣峰抽出通条,将铳弹压实,然后将通条插在地上,重新举铳。李福和各阵千总已经来不及去追究是谁先开铳带动了大阵,因为蒙古军已经杀到了眼前。李福急的满头大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要炸裂开,火铳竟然提前施放了,果然,新训之军缺乏的就是经验和冷静。按照设想,这一轮火铳打完之后蒙古军的阵型就会向两边分裂开,这样侧面的火铳手也可以打击他们。但是现在,蒙古军并没有分开,而是直直的撞向排在前面的一个双排空心阵,因为友军的遮挡,侧面的火铳手根本无法实施打击。
李福瞥见身边的谢嗣峰已经装好了第二发铳弹,可是还有许多士兵仍在装填,该死,果然是这样,训练不足的天雄军在临战情况下根本不能正常发挥出以往训练的水平,很多士兵的脑中一片空白,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跟不上身边同伴的节奏,结果一部分士兵已经装填完毕,而另一部分还在装填,这时候打还是不打?按照青弋军的操典,现在根本就不能射击,此时的火铳必须要横列齐射才能发挥威力,单个火铳的射击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
卢象升大声的喊着:“不要慌!稳住!稳住!卢朝晖!”
“末将在!”
“发讯号,用震天雷!”
“是!”卢朝晖大声应答道。卢象升望着手忙脚乱的将士们,一颗心忽然沉到谷底,终究还是自己太自信了,看见青弋军杀敌就跟砍瓜切菜似的,火铳的使用也并不复杂,当初接到朝廷的命令,自己不顾钱明德的劝阻,还是执意要领兵入卫,可是没想到,第一次面对区区两千蒙古兵,手下这些未训练完成的士兵们就在战场上出现了低级失误。这可是真的战场,北虏会给自己纠正错误的机会吗?
“哈哈,明军乱了,明军乱了,他们不是那支军队,有形而无神,蒙古帝国的勇士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长生天都在帮助我们,抽出你们的战刀,全军突击!”阵后的土谢图发出兴奋的吼叫,策动大军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