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崇祯便开口了,“诸位爱卿,有些事情在大堂之上不便说出,诸位可知道朕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现在跟大堂上的情况截然不同,大堂上那么多人在,谁先发言谁倒霉,可是现在是开小会,皇帝发问,这就是给大家一个抢答的机会,谁先答出来谁在皇帝心目中的睿智形象就会加分。这是个好机会。
周延儒刚想起身,一个人影却以比他快的多的速度站了起来,不是温体仁还能是谁?“陛下,微臣猜想一定是为了新军的事情。”崇祯一言不发,等着温体仁接着往下说。
温体仁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陛下,微臣弹劾新军违制。”周延儒在一边冷笑了一声,温体仁这个蠢货,还想跟自己斗,自己可是揣摩圣意的高手,陛下都将曹化淳给叫来了,摆明了是想要东厂介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自成祖设立东厂以来,哪次东厂参与的不是惊天大案,圣上摆明了要严办,这时候不捅孙承宗一刀将他彻底整下台,还等到何时。
周延儒立刻起身道:“陛下,臣有本奏,次辅所说违制臣以为不妥,应当修正为图谋不轨,且孙承宗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若不是他建议大力发展新军,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臣建议立刻停止新军粮饷,裁撤新军,等辽东战役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将孙承宗和刘毅等人抓捕问罪。”
温体仁的心中都要乐开了花,周延儒啊周延儒,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温体仁没想到自己抛了个饵,周延儒这么快就咬上钩了。新军这个东西用好了是一把好刀,又不好可能会砍到自己的手,从目前的形势和崇祯的态度来看崇祯内心肯定是极度矛盾,诚然,新军的规模有点夸张了,要不是余大成报告,他们都不知道竟然都秘密整出来一支水师,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这些大臣不是傻子,步兵一抓一大把,可是一艘水师的战舰要耗费多少两银子大家心里也有个数,就靠着朝廷接济的那点银子,买刀枪都不够,还打造战舰,那么很明显,刘毅在安庆卫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弄到了银子,而且大力扩军,虽然就余大成奏折中提到的这个规模其实也不算大,万把人能成的了什么气候,但是这个先例不能开,现在不行不意味着以后不行,他们战斗力强悍,要是私自扩军的口子一开,到时候有个三万五万的,朝廷就控制不住了,但是现在直接将新军全盘否定,扣上个谋反的帽子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人家刚刚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你转眼就卸磨杀驴,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崇祯,那不是昏君是什么?而且新军万一本来没反,被逼反了怎么办,要是他们缩回南直隶事情就棘手了,温体仁知道新军不是东江军,数千新军就敢跟满蒙十万兵马硬抗,虽然差点被歼灭,但是一万人的新军能不能挡住十万满蒙大军还真不好说,要是换成明军,恐怕要将九边的精锐全部调过去才行。这要打到猴年马月?所以安抚为上,温水煮青蛙,用温和的手段慢慢收拾他们才是。
所以温体仁提出违制,就是想用这个原因阻碍刘毅升官,他知道山东大捷,如果刘毅再在辽东取得什么战绩的话,那往上升个一两级不可避免,他已经是参将了,再升岂不是副总兵,总兵了?那到时候怎么办,真的给他控制一省?这还了得,要是想将他远调也不现实,他若是提出带这些兵马前往督导,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他在哪里都能生根发芽,不答应万一他真有不臣之心,造反了怎么办?没错,天下大义肯定不会站在他那一边,可是他破坏力大啊,大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个屁用,大明百姓还深恨金兵呢?恨能把金兵给恨死吗?人家还不是来抢来杀,若是新军去投了金兵,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所以一定要慢慢来,不能着急。周延儒这么做还要把孙承宗给算进去,这不是让崇祯跟新军撕破脸吗?真是愚蠢,崇祯现在担心的根本就不是孙承宗,恰恰是这个刘毅。上次的抗命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这次又来了个私自扩军和擅自调兵,崇祯心里能不忌惮吗?跨境用兵是大明最大的忌讳,成祖之后就不准将领私自跨境用兵,违者严惩不贷。原因还不明确吗,当年是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从燕地打到南京的。
而崇祯为什么要叫曹化淳来,这层用意周延儒这个蠢货竟然没想到。曹化淳是东厂厂督,魏忠贤之后东厂已经是大不如前,他之所以不叫骆养性,一定是想让东厂的人秘密进入南直隶,进入安庆卫查探一番,掌握一些罪证,时机成熟的时候秘密抓捕刘毅也行,这些事情让这些年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东厂去干是最合适不过了,东厂规模小,民间的势力少,用东厂的外围人员去办事,被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比较隐秘。而锦衣卫被骆养性大大的恢复了,动用锦衣卫要是被刘毅觉察出什么,将崇祯给牵扯出来,搞不好又可能逼反他。不论如何,就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来,时机不成熟绝不动手,先掌握证据。
可是周延儒这个蠢货竟然想不到崇祯的意思,还以为叫曹化淳来是要借东厂的手杀人,然后将屎盆子扣在东厂的头上,东厂反正本来就是宦官的地盘,就算出了差错,世人也会觉得是宦官陷害忠臣,再跟魏忠贤时期联系一下,皇帝就撇清责任了。真是蠢,要是魏忠贤或是换一个人干东厂厂督,也许崇祯是这个目的,但是曹化淳是什么人,那跟王承恩没什么区别,甚至论资历和年岁,曹化淳资格还要老一些,比起他们这些个阁老,曹化淳和王承恩对崇祯来说才是自己人。
果然,周延儒在那里信口开河,说什么孙承宗和新军图谋不轨,立即抓捕云云的时候,崇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周延儒真是老了,不堪用了,三番几次的会错自己的意思,这么比起来还是温体仁看着顺眼一些,很有远见,提的意见也是中规中矩,首辅嘛,就应该中庸一点,不要像周延儒一样,为了扳倒孙承宗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有没有考虑过更长远的事情,新军真是让崇祯又爱又恨,能打不错,可是不怎么听话。比起能打,好像听话更重要。
“周爱卿,够了!”崇祯中气十足的喝止道。周延儒的话戛然而止,难道自己说错了?他望了望身边温体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猛然明白了过来,温体仁这个混蛋,竟然当着圣上的面给自己下套,自己真实愚蠢,曹化淳,曹化淳,东厂厂督是曹化淳,圣上怎么会害曹化淳,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把曹化淳也给得罪了。
王承恩听到现在才算明白过来,主要是他这个秉笔太监跟魏忠贤的秉笔太监不是一个概念,那可是能代替皇帝批阅奏折的主,而自己就是个跑腿的,崇祯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所以很多事情王承恩并不了解,而对于政务的不了解就造成了王承恩眼光的局限性,比如在看到余大成的奏折之后,眼见的新军打胜仗这是一件好事,既然是好事,解决了圣上和朝廷的问题,也让百姓高兴,可是为什么圣上确实满脸的愁容呢?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毅区区一个参将竟然下辖这么多兵马,且都是强军,而且有过抗命的经历,这次又没有奉调,那个上位者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只不过现在他区区一个参将,还不能成为巨大的威胁罢了。可是王承恩无法插嘴,这种事情他只能带着耳朵,不能带着嘴巴。
周延儒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聪明一世,竟然几次被温体仁这个小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欺人太甚,他正要想办法挽救局面。只听见一声怒喝在耳边响起,“首辅大人,你意欲何为?千万将士在山东平贼,这叫图谋不轨?孙阁老和卢建斗,刘子明等人正在辽东与奴贼血战,你说这叫图谋不轨?督师若是不建议大力发展新军,大明何来的几次胜利?次辅大人尚且知道此次不过是违制,既是违制,处罚便是,可是首辅大人却上升到什么叛乱的高度,难道在首辅大人眼里,东江军不是叛贼,平定东江军的人是叛贼吗?”说话的正是礼部尚书徐光启,正直的徐尚书已经听不下去周延儒在这里颠倒黑白,忍不住出言反驳。
周延儒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小子也敢骑到自己头上,当了个礼部尚书还给你脸了是吧。“徐光启,你区区一个礼部尚书,诘问当朝首辅,你成何体统!”周延儒气急败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