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人,城外,城外铺天盖地的全是骑兵,全是骑兵啊。”“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完了,陕西完了。”西安府府衙内,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正在大堂内来回踱步,忽然一名亲兵闯入堂内,一阵禀报,差点将他吓得语无伦次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督师杨嗣昌。西安城外,早已经成了人间炼狱,无数队清兵在外面烧杀抢掠,若是在清兵到来之前逃入城内的人还能活命,可是若是晚了一步,等清军骑兵杀到,那么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宁完我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西安府城城墙高大,里面的明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若拼命防守还能抵挡不少时间,而且根据情报,杨嗣昌身边应该还有两万人,若是城内的百姓加入战斗扩充民团,满蒙联军必须集中全部主力攻打才成,这样算来又不知道需要耽误多少时间,相信士兵们的情绪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先释放出来才行。因此宁完我建议豪格暂时放弃府城,对西安周边进行扫荡,他有信心,杨嗣昌绝对不敢将城内的步兵放出来打击清军。
正如宁完我所料,最近城外的惨状城上的守军不是看不见,他们将这些情况汇报给杨嗣昌之后,杨嗣昌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豪格为了示威,已经亲自写了封信命人用弓箭射进了城内,告诉杨嗣昌,外围的明军包括天雄军已经被全歼。其实在豪格的大军到来之前,前往白洛城的高起潜等人已经逃回了西安府,这也很好理解,按照高起潜的德性,逃到白洛城肯定依然是心惊胆战,毕竟白洛城就是个小堡垒,城防聊胜于无,若是去榆林镇,高起潜知道他一定不受边军待见,毕竟不是一个体系,高起潜的监军威风在边军内可是耍不起来,并且高起潜认定满蒙联军就在附近,说不定打完了天雄军就会直扑榆林镇,反过来说还是西安城高大的城墙比较安全。
高起潜虽然怕满蒙联军找上门来,可是内心深处,他更怕的是回去之后如何交代,若是他停留在尤世威这里,那么杨嗣昌说不定会在战报中把他高起潜给批一个体无完肤,到时候高起潜有罪说不清。高起潜明白,正是因为他放弃绥德,这才放满蒙联军攻占了天雄军的后防线,若真是追究起来,他逃脱不了责任,所以他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将自己身上的锅甩出去,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回到西安,跟杨嗣昌达成一致,将自己和他绑定在一起,然后把责任推卸到死人的头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比如吕直,从残兵的口中,高起潜已经得知吕直被俘的消息,在他眼中,吕直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无论如何,自己兵败的锅可以推到吕直的身上。
所以高起潜念头一起,在白洛城那是一天都坐不住,立刻动身沿着陕西和甘肃的边界绕路前往西安府,而出城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落魄的左良玉和左梦庚,原来,当日他们在绥德城外被清军击溃之后,左良玉左梦庚等人便带着残兵败将一路追着高起潜的逃跑路线前往白洛城,这不紧赶慢赶,总算在高起潜准备再次跑路的时候追上了他,高起潜本来心道,若是左良玉不出现,干脆就让他和吕直一起背锅算了,没想到左良玉竟然死里逃生,这下倒是让高起潜有些尴尬,有道是兔子急了还咬人,若是把左良玉逼急了反咬一口自己也下不了台,高起潜心中已经算计好了,反正先把杨嗣昌、左良玉等人跟自己绑在一起,大家同进退,若是杨嗣昌还想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最好跟自己站在一边,否则大家一起死。
回到杨嗣昌这里,当城外满蒙大军肆虐的时候,杨嗣昌只能在大堂中瑟瑟发抖,拼命呼喊着麾下的将官加固城防,生怕清兵突然转向攻打西安城,西安城内有大量逃难的民众,还有陕西布政使司的达官贵人,最重要的还有一大堆龙子龙孙在城内,他们的头领是秦王朱存极,若是西安被攻下,那就是藩王失陷,自己这个督师就算不在战斗中战死,回到朝廷里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这些天他不仅让将士们上城防守,还命令手下人组织民团民夫,反正能用到的人全部往城上派,他还派出衙役到富户家里去筹集饷银,杨嗣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筹到多少银子全部撒给士兵,这样一来西安城内士兵的士气倒是短暂有所提升,不过这些富户所捐的银子少的可怜,就算是杨嗣昌打开府库放银也不够,不过杨嗣昌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时候他手上的兵没有质量,那就用数量来进行填补。这些天杨嗣昌一心扑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城内的两万卫所兵之外,他甚至招募了一万多人充当民团,还将城内的衙役等公人全部集中起来,甚至杨嗣昌急的将各府的家丁都组织了起来充当预备队,若是真的算起来,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将近五万人,他这才稍稍心安。
不过杨嗣昌知道,这些士兵都是账面上的数字,真实的战斗力有待考证,所以一听到有人禀报城外有大量满蒙联军骑兵,杨嗣昌便如坐针毡,急的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督师,咱家看你这是当局者迷,咱家倒是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正在杨嗣昌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正是高起潜,原来一早高起潜也收到了城外有大队骑兵的消息,他便急匆匆赶到府衙,要跟杨嗣昌商议一番。高起潜知道,这些建虏北虏一定在城外烧杀抢掠,他们走了之后陕西必然是满目疮痍,特别是好不容易从流贼手上保下来的西安府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这些事情的责任肯定要有人来背。高起潜逃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没有面见杨嗣昌,他正是在思考怎样脱罪,看来今天,高起潜应该是想到了万全之策。
“原来是高大人。”杨嗣昌没好气道。对于高起潜,他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到目前为止,杨嗣昌还不知道绥德到底是怎么丢的,他还以为是高起潜的兵马不敌,所以丢了城池,若他知晓高起潜等人是主动放弃绥德,恐怕杨嗣昌早就跳起来骂娘了。不过他在心中对高起潜没有任何好感,若不是他们没有守住后防线,外围的明军怎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损失。高起潜浑不在意,他知道此刻杨嗣昌不过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摆摆架子,其实他比自己更着急,本来就是戴罪之人,自己老子在朝廷内也是一片恶评,若是他再操作不好,恐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项上人头落地都是轻的,说不定崇祯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满门抄斩。高起潜阴恻恻道:“呵呵,督师,别看城外热火朝天,你放心,西安城那是固若金汤,满蒙联军连番大战也伤了元气,士兵们到现在没放开手脚抢掠,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我若是主将,干脆纵兵抢掠算了,没必要攻打坚城,耽误时间不说,徒增伤亡。深入腹地还是抢一轮就走吧,回去还能过个肥年。见好就收才是王道,你说是吗?”
“杨大人,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应该考虑战后的事情。”高起潜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杨嗣昌问道。“督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场战斗总有人来负责,咱家以为,这个人不应该是我,也不应该是你啊。”高起潜笑道。“此话怎讲?”杨嗣昌抬起头道。“呵呵,很简单,卢象升败亡的消息咱家也知道了,咱家军中的吕直也死了,贺人龙下落不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责任推给这些死人算了。”高起潜转了转眼珠道。杨嗣昌其实内心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那是非常不合适,正好高起潜提议,杨嗣昌便故作镇定道:“卢大人乃是殉国忠臣,如此总归是不对。”
“呵呵,督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督师吗?”高起潜道。“你!”杨嗣昌提高嗓门道。“好了督师,咱家就直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监军,你是督师,只有咱们口径一致才能将案子坐实,否则咱俩互相扯皮,恐怕是双双人头落地的命,哦对了,督师您这个位子还是从傅大人的手上重新接过来的,本来就得位不正,再干不好,啧啧啧。”高起潜也不恼,而是慢吞吞说道。杨嗣昌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额头见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高起潜见杨嗣昌已经被说动,趁热打铁道:“咱家有一计,就请督师听一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