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嗯,不错,昨日的功课背出来了,不过为师还是要考考你,这句话的意思请你说给为师听一听。”
“师傅,这句话的意思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不以向不如自己的人请教为耻,所以这样的人死后能被上谥号为文。”
“呵呵,说的不错,这句话最重要的就是不耻下问,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别人,也许别人有你所不知道的知识和优点,要虚心向别人请教才是。”
“嗯,师傅,我记住了,不过父皇对我说,大明国事艰难,现在应恢复太祖荣光,以武立国,编练强军,文的这一套善于守成而无法进取,师傅,我父皇说的对吗?”
“这,陛下说这样的话,自然有陛下的道理,不过现在大明的局势确实是风雨飘摇,北有建虏北虏虎视眈眈,上次入侵京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大明边防处处漏洞,敌人入境犹如无人之地,防御涣散,粮饷缺乏,三军将士难以用命。而比起北边的情况,似乎内地更加危险,流贼大军在全国肆虐,四川、西北、湖广都受到了巨大冲击,如果这种事态继续蔓延下去,对大明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不知道朝廷还能不能顶住这种压力啊。哦,太子殿下,为师说的实乃大不敬之言,太子殿下万勿怪罪才是。”
崇祯十二年正月,春节刚过,可是京师的人们却没有过节的氛围,没有大规模的张灯结彩,往年过节的时候全城鞭炮炸响的场面也没有出现,就像是平常的日子一般,京师的上空始终笼罩着压抑的氛围,也许是因为人们还没有从皇太极大军入侵京师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也许是因为流贼在大明腹地肆虐,已经对京师的生产生活产生了严重的影响,也许是因为人们在日常的生活中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不知道明天该何去何从,又或许是因为遍布京师大街小巷的流民乞丐惨兮兮的样子,严重影响了人们的心情,在这乱世当中,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乞丐。
紫禁城东宫钟粹宫,这里属于东六宫之一,主要是给太子生活居住的地方,而钟粹宫是现在的皇太子朱慈烺的学习之地,朱慈烺今年已经十岁了,正是应该学习的时候,为了朱慈烺的学业,崇祯倒是给他配备了豪华的班底,请了姚明恭、王铎、屈可伸、方逢年、刘理顺等等一干大儒作为朱慈烺的老师,而这其中,姚明恭是最得到重视的一个,现在的姚明恭是礼部右侍郎,兼任太子府詹事,总体负责对太子的日常教导工作,可以说是绝对的帝师,未来朱慈烺如果能顺利接班的话,可以预见姚明恭一定会得到一个不错的官途。但是目前在礼部内部,姚明恭基本上是很郁闷的,礼部尚书李康先是温体仁的嫡系,作为清流,姚明恭是一个正直明理的大臣,不想跟他们搅在一起,在官场之上你不站自己的队,那就只能是敌对势力了,所以姚明恭虽然官至礼部右侍郎,但是在礼部,李康先基本上将他彻底架空,将他的权力全部分解,也只有在朱慈烺这里,姚明恭才能感觉到自己是静下心来在为大明做一点事情,毕竟对于储君将来的成长来说,帝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钟粹宫传来了朗朗读书声,同时也传来了帝师和储君的问答声,朱慈烺虽然才十岁,可是自古帝王家的储君,哪个不是心智早熟,虽然只有十岁,但是朱慈烺也已经能像大人那样思考问题了。“师傅,我怎么会怪罪呢,你说的都是事实,有时候我去父皇的书房,父皇也会拿出一些奏折给我翻看,虽然我年纪还小,但是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也难怪父皇每天愁眉苦脸,现在两鬓斑白,确实,让父皇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我能快快长大,我愿意提调一支雄狮,为父皇扫平天下障碍。”朱慈烺认真道。“呵呵,好,好啊,太子殿下能有如此志向,当浮一大白。”姚明恭竖起大拇指肯定道。
朱慈烺想了想,又问道:“师傅,可是我还没有长大,在我长大之前,师傅您觉得现在的局面应该怎么做才能好转一些呢?”姚明恭愣住了,其实有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很多次崇祯来观察朱慈烺的学业的时候,姚明恭都想面陈自己的意见,可是看到每次崇祯面色不虞的样子,他都将自己的话给咽进了了肚子里,现在朱慈烺像个小大人似的提问,朱慈烺不禁想,若是太子将来当了帝王之后还能如此虚心请教,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见姚明恭发愣,朱慈烺连忙出言提醒道。姚明恭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抱歉道:“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失态了。”朱慈烺虽然是个小大人,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少年心性,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他问道:“师傅方才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我看师傅应该是藏了一肚子的心里话吧。”朱慈烺说的直白,让姚明恭有些脸红,对朱慈烺道:“哦,没什么,没什么。”朱慈烺可不信,追问道:“师傅,有什么话,你说给我听听,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每次你见到父皇的时候,好像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见你心里是有方案的,我知道您是大才,父皇只让您做我的老师,有些屈才了,我是师傅的学生,您跟我说说心里话,您放心,我不会跟父皇乱说的,如果师傅说的有道理,我可以想想,哪天跟父皇说一说,用我自己的话来跟父皇说,不牵连到师傅,怎么样?”
太子如此诚恳,让姚明恭有些羞愧,他不禁叹息道:“太子殿下虽然才十岁,可是已经有大丈夫之担当,知道找机会劝说父皇,我却数次见陛下而不语,实在是有违人臣之道。”姚明恭对太子拱拱手道:“经太子殿下这么一点拨,我也想通了,这话不用太子殿下去说,下次见到陛下,师傅我就是豁出去了,也要一书胸臆。”旋即,姚明恭示意太子坐下,他也整理了一下袍服,坐在太子的对面道:“太子觉得,如今天下大势,面对建虏北虏和流贼,我们应该如何做?”朱慈烺立刻回答道:“我觉得,除了编练强军,消灭他们之外别无他法。”“太子殿下说得对,可是编练强军只是表象,请问,编练强军需要武器装备,马匹粮草,还有饷银,这些东西都从哪里来?国库空虚,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姚明恭说道。
“这。”这下倒是把朱慈烺给问住了,他只知道强军在手就能消灭敌人,可是强军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如何能打造一支过硬的队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姚明恭道:“这些东西正是大明最缺少的,怎么来呢,别无他法,清查田亩,按财产比例收税,现在大明的富户众多,达官贵人每年纳税就那么一丁点,一碗饭有八成都在这些人的手里,朝廷却总盯着剩下在老百姓手中的两成饭,从这里面挖银子,如何能挖的出来?唯有富人多交税,穷人少交税,如明初一般,削减俸禄,严惩贪官,清查土地,将能搞到的钱全部收归国库,我们才能支撑起军费和所有的开销,这样才能训练一支强军。”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姚明恭说的简单,但这其中暗含的风险又岂能是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的?不过朱慈烺还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但是师傅,你说的这些是好方法,可现在我们最缺的是时间,父皇恨不得今天就能解决流贼和建虏,等您搞到这么多钱,再训练一支部队,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姚明恭咬了咬嘴唇,对朱慈烺道:“太子殿下,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也是我必须跟陛下劝谏的事情,哪怕是陛下砍了我,我也要说。”朱慈烺一惊,站起来道:“师傅,有这么严重吗?到底是什么事情?”姚明恭盯着朱慈烺道:“猜忌忠臣,放着强军不用,难道还要重蹈岳飞的覆辙,自断臂膀吗?”朱慈烺也看过大量的奏折,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师傅难道指的是,南直隶辽国公的新军。”姚明恭点头道:“不错,辽国公兵精粮足,京师大战、辽东大战、安庆卫大战、包括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九江大战,哪一个不是盖世奇功,哪一个不是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之中,重创皇太极、消灭张献忠、击败李自成,这不是大忠臣是什么?这样的人竟然受到百般猜忌,难道不是自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