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康熙收住了笑容，道：“那就呈上来吧。”
“嗻。”
阿哥们争宠也好激烈，即便人不在场，但凡重要场合，也要意思一下。
片刻后，侍卫们分为两批，分别抬着两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进来。
两个都是用红布盖着的，但因为红布单薄，能看出里面有一条一条的竖纹，像是栏杆。
“万岁爷，八爷说了，因为良妃病危，不能御驾随行，待处理好京城的事情，他再跟您会和。而且，他知道今儿是您的好日子，特意命奴才挑选了一只上等的海东青，表达他的歉意。”
说这话的，正是八爷身边得用的奴才。
八爷来不了，自然是命亲信的奴才跑一趟了。
康熙听说是海东青，直接从上首走到下首，似乎想要凑近了看看。
因为海东青在满语中叫作“雄库鲁”。
一直是满族先世靺鞨朝奉中原王朝的名贵贡品。
由于它是大型猛禽，体重健壮，又是世界上最高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
而且，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
所以，素来有“万鹰之神”、“神的使者”、“最接近神的存在”、“神选中的子民”等各种含义。
海东青一直在神话中保持着一个浑身燃烧着巨大光、火和热、挥舞着巨大翅膀、永不停歇、永远怒翅飞翔的鹰神形象。
为此，它还是满族族系的最高图腾。
此时此刻，康熙走近后，还没看到海东青，就笑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将海东青与士兵们的勇猛作比较，也夸了海东青品质之优秀可与天上的星星相辉映，其力之大，如千钧击石，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
然后，他朝太监示意了一眼，那太监就将红布一把掀开。
顿时，在座的众人都被殿中的神鹰闪瞎了眼睛。
因为那只笼子里，装着一只灿金色的海东青。
要知道，海东青本就很难得。
纯白色、天蓝色、纯黑色以及玉爪为上品。
然而灿金色的，更是上上品，又符合康熙的身份。
但很快，众人发现那只海东青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时，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这居然......像是一只死鹰。
这一刻，原本兴致勃勃的康熙，似乎也察觉到了问题。
他老人家一连后退了两步，一双明世之眼紧紧盯着那只鸟笼，瞪得大大的。
因为他也发现了，那是一只死鹰！
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座的人都没心思喝酒吃肉。
一个个都跪在地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九爷原本还替八爷感到得意，毕竟是一只上上品的海东青。
可当他发现那是一只死鹰时，一双眸子充满了惊慌。
并朝四爷投去一抹阴鸷的目光。
跪在地上的四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从九爷的眸子，大概也能明白些什么。
然后，他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撇了十三爷一眼。
一时间，原本还热闹的大殿，安静得能听到各自心跳的声音。
这一刻，康熙完全被目前的景象气得瞠目结舌。
所以，他并没发现阿哥们的小动作。
他只是咬了咬牙，指着鸟笼，硕大的冷光扳指嵌于指尖，泛着锋芒的光。
“胤禩乃是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后又听相面人说其有帝王之相，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现如今，又命人送此等不祥之物......”
说着，康熙沉思了片刻，才又道：“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说完，他收回了手，转身回到上首坐下。
本来今儿是康熙大好的日子，君臣高高兴兴地喝酒吃肉。
可八爷却送了一只死不瞑目的神鹰，这对于康熙而言，是很不吉利的。
说得轻点，是晦气。
说得严重点，这是八爷在诅咒他这个当老子的，让他早点去死！
而且，当着王公大臣的面诅咒他，分明就是挑衅他的皇威。
九爷见康熙大怒，跪行到殿中央行礼，替八爷求饶道：“皇阿玛，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八哥他为人最和善，敬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送这等不祥之物给您。”
在九爷之后，其余阿哥们，也意思意思地帮八爷说好话。
只不过，说的没九爷那么诚心罢了。
当然，四爷只是其中一个。
这个时候，即便他和八爷有化解不掉的仇恨，也不能幸灾乐祸。
否则，只会惹祸上身，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误会？”康熙冷哼一声，道：“老九，难道你眼瞎了，看不出那是死鹰？”
“回皇阿玛，儿臣看到了，可京城到这里相隔甚远，八哥不至于千里迢迢送只死鹰过来，说不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或者是路上舟车劳顿，没养活罢了。”九爷苦口婆心替八爷说话。
结果康熙根本就没听进去，只是威严地道：“不用说了，海东青身为神鹰，体重健壮，岂是那么轻易就会死的，定是刻意所为！”
康熙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九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他又不是十四爷，当年能为了维护八爷，气得康熙要拿刀砍他。
紧接着，康熙扫了眼另一个红布盖着的铁笼。
跟八爷那个小巧的铁笼比起来，十四爷送的这个，看起来可大多了。
瞧着四四方方的，都有一丈大小。
“把这个掀开给朕瞧瞧。”康熙淡淡道。
“嗻。”一个太监一面掀开红布，一面道：“十四爷虽远在边关打仗，但知道今儿是您的好日子，让人送了只东北虎过来呢......”
就在掀开帘子，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太监就住了口。
一时间，原本就忐忑的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因为那只大铁笼里，躺着一只淡黄色黑色窄条纹的东北虎。
那老虎前额上有数条黑色横纹，极似“王”字。
可它却趴在那里也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眼角还渗出鲜红的血。
看到这一幕，下首的众人直接叩首在地，不敢抬起头来。
整个殿内的氛围，压抑得像是空气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