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兽。”
线那端传来的熟悉的磁性男音，让唐心的心在一瞬间缩紧。
手一抖，第一反应就是挂断。
那边继续传来的声音却突然变得低沉下去，公式化地冷漠，每个字都含着冰——
“唐依依病情突然恶化，目前正在手术，市二院打电话让家属立刻过去。”
啪——
话筒掉落。
唐心重重地晃了两下，双腿打软，朝地面倒去。
原菲语冲出过扶住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心身体虚软得厉害，哪怕有原菲语撑着，也不停地往下滑，“依依……出事了……”
原菲语一路飞车，连闯好几个红绿灯，硬是把四十分钟的车程缩短成了二十分钟。
车才刚停稳，两人就直接跳了下去，拔腿往楼上冲。
手术中的红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唐心慌得几乎看不清楚路，靠原菲语扶着，才勉强支撑住。
守在走廊的看护阿姨见到她们，立刻迎了上来，“唐小姐，原小姐，你们总算来了！”
唐心没有看看护阿姨，直接就往手术室冲。
被原菲语一把抱住，“冷静点，医生正在手术，你现在冲进去，只会打扰到他们。”
唐心狠狠一震，猛地清醒了过来，顿住脚步。
她颤抖着攥住看护阿姨的手，声音干得像被火灼过一样，“怎么回事？依依的病情为什么会突然恶化？”
唐依依是唐心领养的孩子，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
那时候她因拿亲生孩子做交易的愧疚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看到被扔在医院、哭到脸色发紫的孩子，连想都没想，就把她抱了回去。
不过孩子身体不好，加上唐秉军强烈反对，她又是单身，孩子只是随了她的姓，并没有办正规的领养手续。
但这并不影响唐心对孩子的感情。
这几年，她一直把唐依依当成亲生的孩子。
一方面，是弥补当年犯的过错。
另一方面，唐依依也是真的很懂事可爱。
“这……”看护阿姨滞住，一脸的愧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太清楚……依依早上做完检查后突然说想吃水果，我看小丫头实在馋得不行，没忍心让她失望，就……谁知道我提着东西回来，就出了意外……医生说依依受了刺激，才突然发病的……”
受了刺激？
唐心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
依依才四岁，一个病重，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谁那么丧心病狂跑来刺激孩子？
唐心脸色沉到了极点，攥着看护阿姨的的力道加重，咬牙，“是谁？”
看护阿姨被掐得脸色发白，疼得直打哆嗦，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也不清楚……我提着水果回来的时候，依依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
她从来没想到，唐心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气这么大，手腕都快要被掐断了。
原菲语见状，连忙上前劝解，“你冷静点，现在问这些也没意义，还是等依依的手术结束再说吧。”
唐心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放开了看护阿姨的手。
看护阿姨活动着被掐麻的手腕，脸上满是愧疚，“唐小姐，实在是对不起，你那么相信我，我却弄出这样的疏忽，让依依出了状况……这次，你要怎么惩罚，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唐心脸色雪白地看了看护阿姨一眼，微干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她现在脑子完全是空白的，还陷在唐依依出意外的冲击里，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不重要的事？
原菲语扶着唐心，让她坐下。
然后才看向看护阿姨，“先坐下吧，其他的事，等手术结束了再说。”
看护阿姨瞟了唐心一眼，见她眉头紧锁，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原菲语的身上，揉着眉心，一副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模样，哪里好意思坐？
紧揪着衣摆，满脸愧疚地到手术室门口守着去了。
时间仿佛凝结了。
除了外头偶尔传来声响，走廊仿佛凝结了一样，安静得能够听得到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三个人在走廊上整整守了大半天，直到下午四点，手术室的门才总算是打开。
医生和护士前后走出。
几乎是瞬间，几个人就从椅子上弹起，冲了过去。
唐心攥住医生的手，断断续续的声音近乎破碎，“李医生，依依她怎么样？没事吧？”
李医生看了唐心一眼，脸色非常沉重，“不是太乐观。你也知道，依依的病本来就复杂，室间隔缺损、房间隔缺损……好几种情况叠在一起，本来对孩子的身体来说，就是极重的负担，平时要维持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还受这么大的刺激……刚刚我们虽然进行了抢救，做了处理，但能不能稳住，还要看她自己。你们……还是先做个心理准备吧。”
李医生长叹了一口气，让护士先把唐依依送进重症监护室。
唐心看着戴着氧气罩，全身插满管子，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的唐依依，双腿软得厉害。
如果不是原菲语和看护阿姨撑着，她此刻恐怕早就已经倒下去了。
很快，护士就把人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唐心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外看着，拳头死死地攥着，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哪怕是有东西支撑着，她也站不住，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原菲语赶紧把人撑住，“你别太担心了，依依那么坚强，一定会没事的。”
唐心摇头又点头，神情已经完全恍惚了，“菲语，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五年前做错了决定，现在报应来了，上天决定惩罚我了，才会让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现在连依依也……”
原菲语皱眉打断，“你胡说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信封建迷信，因果报应那一套？都是意外，依依会好起来的。”
唐心摇头，她也希望是意外，可看着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随时有可能离开的孩子，她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痛。
唐衣依于她的意义，是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亲生儿子的延续。
如果这一次，唐依依发生了意外，唐心觉得，她一定会崩溃，没办法再撑下去。
原菲语是知道唐心先前经历过的事的，心疼地搂紧了她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玻璃前，看着重症病房。
直到医生和护士相继走出来，告诉她们情况暂时稳住，让她先不用担心，两人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一直缩在角落，快被内疚给淹没的看护阿姨听到医生的话，长长地松了口气，满头的冷汗，差一点没当场跌到地上去，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说着“感谢上天保护”这样的话。
唐心和原菲语没有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医生和护士的身上。
“依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受了什么刺激？”得知唐依依的情况暂时稳住，唐心才终于有精神，问这件事的起因。
“我们赶到的时候，病房很混乱，当时只顾着给依依做急救，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不过第一个发现依依出现异常的，是刚来医院实习不久的医生。小陈，你去把小吴叫过来。”李医生叫了一个人去喊人。
“好的。”被唤为小陈的护士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十几分钟回来，领着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
突然被喊过来，女孩子有点不安，以为自己在工作中出了什么错，身体僵直的，声音怯怯的，“李医生，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不是工作上的事，不用这么紧张。”李医生淡淡地扯了下唇，给了年轻女孩一个安抚的表情，“是唐依依的妈妈，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李医生的话说完，年轻女孩明显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唐心没心思客套，也顾不上年轻女孩的情绪，直接问，“吴护士，你发现依依情况不对的时候，病房里还有谁？李医生说依依受了刺激才会病情恶化，你看到谁刺激依依了吗？那人是谁？都跟依依说了什么？”
吴护士点头，“是一个差不多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化着很浓的妆。我是后来经过走廊的，当时门掩着，那女人具体都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那女人嘲笑依依是‘捡来的野孩子’之类……总之挺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