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蓁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很短的时间,但事实上,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天色早已经暗沉,屋里只是昏暗的点了一盏蜡烛。
她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倒是不妨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了嗤的轻呼声。
也就是这么一声轻微的呼痛声,萧恒立刻便发现了,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飞快的从榻上起身走到了杨蓁蓁的身边。
“别乱动,小心伤口又疼了!”
萧恒连忙按住了杨蓁蓁的肩膀,不想让她动。
杨蓁蓁对视上萧恒关切的目光,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开口道:“躺了许久,觉得骨头都酥了,想坐起来。”
萧恒闻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扶起了她,又在她的身后放了两个软软的靠枕,看着她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舒服的神色,方才放心坐在了床边。
杨蓁蓁伸手握住了萧恒的手,轻声开口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肚子饿吗?”萧恒一边让宫人进来点蜡烛,一边开口问着。
杨蓁蓁闻言,倒是摇了摇头,或许是睡了一个下午没怎么动弹的缘故,她肚中倒真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不过对于现在已经是亥时,杨蓁蓁忍不住有些吃惊:“都这么晚了……”
说完这句,她又是不赞同的看向了萧恒,开口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该歇息了!”
“无碍,朕手上还有几分奏折没看完!”
萧恒笑着说了,又是轻声道:“现下不饿,可能是饿过头了,朕让人送些好克化的东西进来。”
见杨蓁蓁还想拒绝,萧恒连忙又开口道:“正好朕也有些饿了,就当陪朕用会儿!”
萧恒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杨蓁蓁自然不好再拒绝,所以点了点头。
萧恒面上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容,朝着宫人开口吩咐了几句。
因着萧恒吩咐的紧,御膳房里虽然一直都有备着,但想要做出什么丰盛的宵夜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幸而萧恒只是吩咐要简单好克化的,不消一会儿,御膳房里便让人送来了两碗面及几道爽口小菜。
面汤的汤汁是乳白色的,显然是由御膳房里一直都熬着的高汤做底,面条雪白细滑,另有几株翠绿小菜点缀,散发着鲜甜的香味。
杨蓁蓁原本倒并没有什么胃口,可是瞧着放在矮几前的东西,她忍不住也起了几分馋意,都不用萧恒劝说,她便主动拿起了筷子。
东西简单,吃起来自然也快,但吃进肚子里却是十分的满足。
萧恒瞧着杨蓁蓁平日里并不大的胃口,都将这碗面用了大半,心中高兴,倒是难得开口赏了御膳房里今日当值之人。
杨蓁蓁用完后,面上又是起了几分困倦,不过想到了一些事情,杨蓁蓁倒是强忍着没睡下,只是冲着萧恒开口问道:“太子殿下现下可是回去休息了?”
萧恒闻言,没好气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朕便猜到你要问太子……朕让他回寝宫里去了!”
说完这句话,萧恒想到了今日冲着太子的吩咐,想了想又道:“有个事儿,朕与你说一下,你莫急。”
杨蓁蓁茫然的点了点头,而萧恒这才慢慢开口道:“朕方才下了命令,让太子在自己寝宫里好好反思几日再出来……”
杨蓁蓁闻言,虽然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让萧恒有些疑惑了,他原本以为,杨蓁蓁该是会着急的,毕竟关乎到太子的事情,不论大小,杨蓁蓁都是将它看的十分重。
虽然杨蓁蓁面上反应并不大,但萧恒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今日的事情,毕竟发生在围马场,又有不少的宫人瞧见了,饶是朕有心将此事封住,只怕也架不住底下人悠悠之口,太子拿刀砍自己兄长的事情,无论是处于何种缘由,但旁人听闻了,也只会盯着太子的行径不放,与其等着底下人上奏折要求朕严惩太子,倒不若朕先罚了太子……”
当然萧恒并没有说出自己罚着太子去跪了宗庙的事情,左右杨蓁蓁这会儿行动不便,只要伺候的宫人不要多嘴,而太子自己也不可能与杨蓁蓁说出来的。
萧恒是怕杨蓁蓁关心则乱,所以半是隐瞒,半是坦诚的与杨蓁蓁说了太子的惩罚。
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回杨蓁蓁的表现,远远比萧恒所想的要大方许多,她沉默了一下,看着萧恒轻声道:“这话原本也不该由我来说,只是总觉得皇上对于太子殿下的惩罚,似乎是有些过轻了……我听说皇上将大皇子罚着跪在了御书房门前。”
“我知晓太子殿下虽然性格冲动,但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今日的行径,太子殿下的确是有些过了……”
杨蓁蓁自己倒也不忍心说出对于太子如何惩罚,只是看着萧恒。
萧恒微微吃惊,但很快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行了,朕自有分寸,你现在还受着伤,不必为此事操心。”
说完了这话,正好小环端着一盆已经煎好的药汤拿了进来,放在了床下,小环正想弯腰准备替杨蓁蓁泡脚,却不想,萧恒伸手摆了摆,示意小环退下去。
小环愣了一下,看向了杨蓁蓁,但杨蓁蓁也有些愣住了,并没有及时给小环回应,小环只好担忧的退了下去。
萧恒从床上站起身,似乎是想要扶着杨蓁蓁坐起来泡脚。
杨蓁蓁看着萧恒这般,却是连忙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是被萧恒不赞同的横了一眼,“你呀,每回便是这样,身上痛了累了,都不说出来,今日这般天气,只怕你的腿又要疼的厉害,乖乖的,别闹!”
萧恒说着,却是手脚极快的将杨蓁蓁脚上的袜子脱了下来。
杨蓁蓁背上有伤,弯不下,只能够任由萧恒这般作为。
她脚上的袜子被萧恒脱了下去,一双脚被萧恒握在了手掌心中。
萧恒的手掌很宽大,而杨蓁蓁的脚却是小小的,仿佛是一掌便能够握住。
萧恒心无旁骛,只是握住了她的脚,泡进了黑漆漆的药水之中,还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样,温度可好,会不会烫了?”
杨蓁蓁闻言,摇了摇头,看着低头认真替她捏着腿脚的萧恒,她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说起来,这些年虽然情浓之时,萧恒也开玩笑说要给她洗脚、端茶倒水……
可杨蓁蓁也一直将这些话当成是个玩笑话了,萧恒自己也忙,忙的或许根本不记得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二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但多数情形下,还是杨蓁蓁伺候萧恒伺候的多。
但这并没有什么奇怪,从一开始杨蓁蓁跟着萧恒的时候,她便没有将自己的地位放的很高,而且便是曾经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她父母之间的相处,或者又该说是天底下所有的夫妻相处之道,也皆是如此。
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忙碌,而女人则是在家中忙碌伺候……
其实便是萧恒与她如今的相处之道,杨蓁蓁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曾经一直觉得,这样的相处该是真正的夫妻之间,可是她却没有从曾经她真正的丈夫身上享受到这样的日子,却偏偏在萧恒身上,体会到了这种过日子的滋味。
而今日萧恒的所为,让她惊诧之余,心头更是添了许多别样的滋味。
当年,便是她父亲在世时,也从未这般伺候过自己的母亲,毕竟如今的社会,皆是男尊女卑,让一个男人替自己的妻子洗脚,简直便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偏偏萧恒又是这样一个身份,越发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着蹲在她脚下,认真用沾了药水的布巾替她擦着小腿的萧恒,心中酸涩温热的感觉,一直翻涌着。
萧恒却是没有发现,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连平时他自己泡脚的时候,都是由宫人服侍着,动作自然不娴熟,可是他极力放轻了动作,唯恐自己一不小心会弄疼了杨蓁蓁。
直到手上的药汤微微有些凉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杨蓁蓁的双脚从药水中捧了出来,拿起放在一侧干净的布巾擦干净了,然后他拿起方才脱下的袜子,一边替杨蓁蓁穿着,一边笑着开口道:“朕怎么瞧着你脚上的指甲有些长了,得修剪一下了,否则穿鞋子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
杨蓁蓁听着萧恒的话,愣了一下,但她在萧恒这样的话语下,又觉得方才自己感动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尴尬,连忙掩饰的开口道,“是有好些日子没剪了,皇上还说呢,上回你的脚趾甲还不是我替您剪得!”
“行了行了!”
萧恒笑着替杨蓁蓁将穿好了袜子的脚重新塞入了被子里,扶着她在床上躺下,而后轻声道:“今日你这腰背也不好坐太久,等好了,下次朕给你剪,还给你行了吧!
说罢,萧恒笑着招呼了小环进来,将屋里收拾了,自己脱了外衣,上床抱住了杨蓁蓁,嘴里还嫌弃的开口道:“一身的药味儿,晚上朕都要被你熏得睡不着了!”
杨蓁蓁闻言,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开口道:“嫌弃就别抱着!”
但回答杨蓁蓁的,却是萧恒靠的越发紧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