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姒的马车跑得不慢,但到底还是不及骏马的速度快。
尚未追到城门外,陆崇便看见了南姒的马车,可他并不敢确定那是马车坐的是谁,只看到马车四周铁骑护卫,任何人靠近不得。
他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直到出了城门,看见南姒和顾烟从马车里出来,他眼睛骤然一亮,急切高喊:“烟儿!”
仿佛一切突然静止。
顾烟动作微顿,转头朝他看过来之际,陆崇策马朝着顾烟的方向就疾步而去,然而刚跨出去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两柄利剑横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一声马的嘶鸣响起,陆崇急急勒马止步,身躯高大健壮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拦在他面前,面容肃冷,气势凛峭。
陆崇骤然一惊,目光缓缓环视周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些穿着银色盔甲的居然都是正儿八经的皇城御林军。
而领着皇城御林军的人,是端坐黑色骏马之上、身姿峭拔的三皇子君凌风。
来不及多想,陆崇连忙翻身下马,跪叩在地:“臣参见三皇……不,参见卫王殿下。”
三皇子君凌风,封号卫王,继承父职,保家卫国,掌东陵兵马大元帅之权。
君凌风俊容峭冷,没什么表情的俯视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南姒:“皇长兄和二皇兄政务繁忙,没能亲自来送你,让我代为转告你们一句话。”
说这句话时,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夜君陵。
南姒淡笑:“三皇兄请吩咐。”
夜君陵无比谦恭地垂眸:“请三皇兄吩咐。”
“皇兄有旨,君小六乃是东陵皇族捧在掌心的宝贝疙瘩,任何人,但凡敢做一件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八十万铁骑大军会好好教他做人。”
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没有什么铁血意味,也并不参杂刻意的警告威胁,但这句话从武将嘴里说出来,传达的又是帝王旨意。
不是警告,也是警告。
况且东陵帝国兵力强悍,八十万铁骑不是虚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柄利剑悬在头顶,让人时刻不忘抬头看看,不敢视之为玩笑。
夜君陵领受了:“三皇兄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找君小六的麻烦。”
南姒抬头看向端坐马上的男子,微微挑眉:“皇兄说错了吧,堂堂东陵帝国,才区区八十万兵马?”
君凌风尚未说话,旁边夜君陵已然低声开口:“姒儿,三皇兄说的是八十万铁骑。”
南姒一愣,随即反应自己理解错误。
八十万铁骑跟八十万兵马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不过八十万铁骑就有点夸张了。
她点了点头:“所以夜小七,你以后敢纳妾试试?”
夜君陵连忙道:“绝对不敢。”
“你真敢纳妾,我就算把你的脑袋摘下来泡在醋缸里,也没有一个人敢说我做的不对。”
夜君陵叹气:“我要是真敢纳妾,不用等姒儿动手,我自己就双手把脑袋奉上。”
双手奉上自己的脑袋?
南姒斜睨他一眼:“你要真能双手奉上自己的脑袋,我都该佩服你了。”
脑袋都掉了,还有命在?
还双手捧?
“三皇兄回去吧。”南姒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风清云朗,“眼下天气还不太冷,我们可以先到处去逛逛,带烟儿姐姐领略一下东陵各地民土风情,去去心头污浊之气。”
到处走走?
陆崇一震,蓦然抬头:“烟儿!”
顾烟根本不看他,站在一旁静等南姒跟君凌风告别。
“一路保重。”君凌风抬手,示意他们上车,并朝左右黑衣骑吩咐,“沿途保护好你们的主子,不得出现任何意外。”
三十六黑衣骑,都是楚天舒从玄隐殿精挑细选出来安排给南姒的贴身暗卫,从此归南姒调遣,不得南姒命令,无需再回东陵。
三十六人齐齐领命。
南姒转头朝顾烟道:“烟儿姐姐,上车吧。”
顾烟淡淡点头,朝君凌风微微屈膝,便转身上了马车,没再看陆崇一眼。
“烟儿!”陆崇脸色刷白,“求你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烟儿——”
恰在此时,空气好似有一阵飓风扫过,卷起尘暴飞扬,呼呼的风声之后,骑在马上的人无一幸免都被灌了一脸尘土。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袍袖遮挡,正奇怪这阵飓风来得蹊跷,忽闻空中传来一个稚嫩娇脆的嗓音响起。
“渣男!”
众人呆滞。
坐在马车里有幸避过尘土浇灌的南姒懵了懵,缓缓转头看向顾烟:“烟儿姐姐有没有听到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顾烟茫然摇头。
南姒皱眉,难道是自己错觉?
她掀开车帘看到外面一幕时,瞳眸不由自主睁大。
夜君陵,三十六铁骑,皇城禁军,包括她皇兄在内,所有人都是满面尘土,脸上、衣服上和头发上都蒙了灰尘尘一片,看起来就像在边关风沙之地驻守了一个月未曾换过衣服洗过澡似的。
眨了眨眼,她跟夜君陵大眼对小眼之后,视线微移,跟君凌风又是一阵大眼对小眼。
很显然,眼前这情况古怪。
南姒抬头望天。
天清气爽,万里无云,不像是沙尘暴的天气。
南姒心头隐隐生出一些想法,眉心微皱,却什么也没说,很快放下车帘。
启程,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夜君陵运功抖散一身尘土,翻身上马,朝君凌风抱拳告辞,策马追上前面的马车。
三十六黑衣骑分整齐划一地跟上。
耳畔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陆崇呆呆地看着,下意识地想起身冲过去,可禁军拦在面前,不得君凌风的命令,他一步靠近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烟儿,烟儿……
“烟儿——”陆崇绝望嘶吼。
空气中,那个稚嫩的嗓音又响起:“渣男!”
迅疾消失不见。
君凌风和皇城禁军目送着前方车驾离开,须臾,调转马头回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异动。
唯有陆崇抬头,只觉得青天白日里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