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覆的机甲残躯一连两次被阻,冲击速度自然是被逼撞得迟缓上了许多。
胡天野与孟凡虽然是几乎消耗尽了机体的最后丁点能源,不过也总算是达成了施梁的心理预期,完成了排首托付给他们的战略任务。当然,最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这两人去做,而目前看来也唯有他们可以做到,那便是火速回到玉节营地,请求增援!
“爸爸,那东西已经进入了攻击范围。”机甲光幕里,钥善小心提醒。
施梁此时正伫立在光耀残躯前行轨道的正前方,神情专注,眼睛一刻不停,目视着光影极速靠近,身体早已经不自觉地控制这机甲跨步侧身向前,机械双手紧紧握死了一面也是约有丈长的火焰纹战斧。
斧头是三排一众兄弟刚刚从那缝合机甲身上合力抢回来的武器,只是这斧面上的纹路于施梁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一共曾是有见到过五把这种样式的制式铳斧,其中的四把都是紫焱师小队的机甲战士才有配备的最新型号武器,不过,那些战斧虽然于现在这把款式有些相似,却是因为已经迭代改良过很多次,是与如今他手上这款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而唯一一把与现在这款式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斧头,便是他战死的二叔施广忠的那杆战斧。略有不同的是,施梁此时手中的斧铳,正中间原本镶嵌的红色火晶品质明显较低,到如今更是已经消耗尽了内在能源,碎裂出了无数细块。还有所不同是这把斧铳的能源衔接口磨损明显,已经是完全看不出原本应该有的模样,施梁猜测可能是曾经有人对其进行过改造或是翻修。
‘但愿这把武器不是我二叔的那一把战斧。’施梁心中多少是有一些不安,可是又不能完全有肯定。毕竟施广忠的那一把斧铳可是他在钥战之后亲自装的箱,难舍良久之后才被统一纳入的军营武库封存,应该是早已经被上缴收回了,几乎是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可能。
当然,施梁此时也没有时间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金光残甲明显是来者不善,然而军营里的驰援此时尚且还没有赶来,此刻战局之关键已经全然系于他一人手中。
大敌已经在前,战斗即将触发。钥善此刻的提醒一下子就让施梁快速收拢思绪,不敢再有半分拖沓或是迟疑,死死盯住了前方光影,轻声喃喃自语道:“小善,你准备好了吗?”
机甲的光罩之上,漆黑的小钥点轻轻弹动了一下:“嗯嗯,爸爸,我会与你一起战斗!”钥善的回答乖巧且又认真。
下一秒,目标终于是进入了最佳攻击范围,施梁也是十分干脆,腿甲之上的驱动光焰骤然间狂躁推涌而出,加速动能瞬间爆炸,极速拉近距离。甫一靠近,重斧已经扬天,疾带崩山之势。
“铛——”斧起影落,一击功成,坚韧的重斧利齿裹胁起万钧实力,重重以是下切,生生在那金光残甲的金属头额上印刻下一道深痕。
‘希望,老师能够快点儿赶到。’恍惚之间,攻击以得如愿,施梁此刻本应该是心念杂无,变手再击,却还是依旧没能忍住,如是这般的想。
战斧的劈斩一下使金光战甲下跌近有半尺,冲击速度徒然一滞。攻击似有成效,却也是惹怒了那光甲中藏匿的东西。只听闻那残甲的胸腔空洞处传出“唧唧!唧唧!”的尖锐虫鸣。
于此同时,其他五处正在与他人缠斗的金光断躯竟然是如同彼此之间有甚联系一般,一阵共颤,且于下一刻一同发散出耀眼光亮。是没多久,所有四散开的残甲铁躯一瞬间自作一道金芒,划疾穿破于虚空,汇成一处,光亮顷刻间满溢,之后已然包拢成为一团。
“嘶嘶嘶——”朝夕虫鸣,耀光晦闪,不到片刻霞光褪去,此时所有的残缺已经凝集成为一具人立整体,五条似有实无的光带如似筋骨,串联各处六具部件,又自是从背甲后垂侧出两条斑斓光翼,无风摇曳。
金躯披甲,如是神魔,尤其是那道被战斧劈开的头甲裂痕中,光亮更甚,虫影时现,甫一成形,直向着施梁奔袭而来。
勇猛的战士自是不怯,提斧再上,横劈侧斩间,斧影急转如轮。
人形金甲拳影翻飞,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亦是怡然不惧,它几无实体,零碎的机甲残躯全是靠金光操持,是以攻击如有六分,既可聚集为一,同击一处,也能于忽闪间,四散开各以为营,优势互补,攻防随意,竟是在没多久后便就把施梁打逼的节节后退。
好在,腾出空档的其他战士此时也已经驰来救援,虽然普通战士的攻击依旧难有建树,可是在你来我往之间,总是能帮着施梁抵挡住一二。有了兄弟的帮衬,施梁的攻击便是愈发迅猛了三分,攻势一刻不停。
战局一时间陷入僵持,却奈何残甲虽是破败,但已是几经淬炼,坚固远超凡铁。在朝夕虫的金光加持下,金甲人的攻击也是迅猛异常。
施梁虽有钥善辅助,可是造成伤害却始终无法彻底破开残躯的坚硬。
金甲人拳拳如影,每每近身,也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开裂黄焱师战甲的机体躯壳,此消彼长之下,三排战斗很快就由攻击转为了防守。
僵局虽是迟缓,可时间终究是在一点一滴流逝。所有人都在坚持着,是为战士的骄傲;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企盼营部的救援。
直至烈日偏了西斜,朝夕虫的光亮也是终于开始有了衰退。然而,此时的三排战士们也都是快要到了溃败的边缘,大多数着甲兵士都已经被那金甲袭伤了机体,或有残损,更有破碎,东倒西歪者遍及于山谷四处。
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并不是普通战士能够轻松承受的,兵士之中的折损者已经实有两人,另外还有三具残缺的机甲侧歪躺地,都已经是被打坏了动力核心,内里人员不知生死,但是已经再无反击回旋之力。
“噗!”施梁其实是承受了金甲人多半的攻击,时至此刻也是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嘴角溢流出了鲜血。
“爸爸,我们逃吧,打不过的。”小善急切大喊,极是担忧,战况的输赢对他而言远没有施梁来得重要。
“不可以,如果我现在逃了,其他的兄弟就真的都活不成了。我是军人。身既已披上烈甲,死可以,败不能。”战甲内的铁血汉子眼睛睁得通红,咬牙依旧强忍,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所言即所愿,不是不能逃,而是没法逃,这一点已经是确定无疑。
言毕,战士并没有顾及自己嘴角的血痕遗腥(好吧,主要是没法擦),翻手持拿起斧面,顺势一挡,推却开金甲人迅猛一击后,便又是战斧一轮,翻手侧劈而下。
金甲人左拳一下被挡,却是右脚已然从施梁的后侧方踢入,尽管是又被巨斧的战刃给劈弹退开,但是也不妨碍它另一只拳头已经霍霍袭来。
恍然之间,机甲战士正还欲踢腿格挡攻击,没成想透镜的光幕一下闪晃,在斜阳晚照的余光里,被一截金色光耀所包裹的金属残躯狠狠当头下砸。
对于三排此时还清醒的兵士们而言,目前的战局已经是完全进入了颓势。战斗直至此刻其实也就是施梁一人依旧还在坚持,然而,事实上施梁自己也不知道他还在坚持等待些什么。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日落?还是在等待迟迟未来的援军?亦或者是等待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希望。
“轰!”满身已是破损与伤痕的机甲跟战士,终究是没能撑到他们本应该早已能等来的驰援,而是被跟前这个已经与之缠斗了一天,明明疲软却依旧十分强悍的金甲光躯一下子重重锤砸于地面。
火纹暗淡的机甲虽然目镜中还是有光亮,可是纵甲一夜一天,已经是濒临极限的刚勇战士到了此刻,也好像是终于要放弃了抵抗。光幕之后,施梁怔怔地看着那艳红的天穹下已经在向他袭来的金光残甲,脑海中只剩下了开始不自觉回闪的记忆片段,一段接着一段,开心、雀跃、愤怒、遗憾、悲伤,一切随风而起,而后蓦然消逝。
‘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光躯残甲最后的终结一击即将要下落之时,山林幽谷间,忽然是起了一阵山风。只听得哗哗乱树的丛影背后发出扑的一声闷响,一道庞然的黑影一跃而出,顷刻之间,已经扑咬住了那一段疾速袭落的金光甲右臂残壳,一个翻滚,悄然落地。
漆黑厚实的斑纹皮毛减缓了那一头狰狞巨兽的坠落撞击,两条宽大如是梁柱的毛绒前肢已经搭压住了破损躯甲的残壳,巨爪似极钩匕,刃尖贴合刺抵,两道如是巨灯一般的凶狠虎目嗜血寒芒一闪,血盆大口威张,獠牙参差,巨大的咬合力一下子就把那坚固铁壳咬刺穿透,萤绿的浆汁瞬间爆出,自那咧开的虎嘴中顺着绒须慢慢泛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