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安宇打了一发冷静术的林雅舞,大脑从来没有如此冷静。
仿佛是大脑被灌入了液氮超频,思绪的运转变得极为高效。
思维的力量,都用于思考要如何解释,才能帮助上神大人开脱。
但思维的终点,却都指向残酷的事实。
——无论她说什么,上神大人都不可能得到宽恕。
他让她激活的不是所谓的护山大阵。
而是毁掉一个镇压着某种存在的阵法。
他不知道上神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的做法无可描述。
她也没办法帮他隐藏,因为这间房间里的神明,有的是办法查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理智还更残酷的告诉她:
不要包庇相缘鹿,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只要说出来了,她就是无罪的不知者。
她犯下的错,就是当了身在狱中的相缘鹿伸出了监狱臂膀——这甚至可以描述为被欺骗。
只要与相缘鹿彻底脱开了关系,她还有前途。
仅存的一点情绪在挣扎,她想与养育了她十七年的上神共同进退,甚至……与他一同做错。
只是这点情绪,在理智的重锤下,也灰飞烟灭了。
她看了看那打着哈欠的夕安宇神,忽然觉得他非常可怕。
刚才那看似帮助她的一计冷静术,却更像是毁掉了她的感情。
而理智甚至告诉她:
她应该感谢他。
她微微张开了嘴,心中还有一丝悸动阻止他这么做,但这只徒劳的。
“十分感谢您。”她对夕安宇感谢到,眼里却温热了起来。
只可惜最终没有流下泪水。
她把被相缘鹿“欺骗”的过程娓娓道来。
“得知上神被羁押那日,我便立刻从土国赶回钦北。一筹莫展之时,遇到上神幻化之鹿灵,他让我带他回神社,阅读古籍拓本……”
随着她的诉说,那边调息的东旭大神,睁开了眼,侧耳倾听。
眼里不断流露出失望之色。
原来,相缘鹿所看的那本古籍,是镇压鬼王妄念的阵法解本。
镇压阵法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大家都忘记了它是如何运行的,相缘鹿把这本古籍熟读,就是为了找到布阵之法,然后反推将其破坏之。
相缘鹿推出了破阵之法后,便就让林雅舞去寻找阵眼,然后将其毁坏。
只要阵眼同时毁坏超过两成数,大阵将不会再自愈,镇压的功效会日渐消退,直至被镇压之物,能挣脱大阵,破阵而出。
相缘鹿让林雅舞他们破坏了六十四个阵眼,占大阵二百五十六个阵眼中的四分之一,已然超出了大阵能自愈的极限。
一直主持大阵的东旭大神刚受到了反噬,足以证明大阵基础已遭破坏。
再让大阵衰败下去,鬼王妄念,迟早会挣脱出来。
林雅舞讲完,再无多余的言语,变成了没有感情的人偶,静静地的站在神殿一处,仿佛是会呼吸的雕塑。
神殿里的大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相缘鹿,到底是不是疯了。”
“入魔了吗?不仅杀人,竟然还要放出妄念!“
“疯了,疯了!”
他们焦头烂额,仿佛看到了日后鬼王挣出,人间生灵涂炭的未来。
只有东旭大神仿佛还古井无波,她吩咐:
“联系神庭,拿相缘鹿问罪。”
“喏!”灰牙迅速答应,然后掏出电话,打电话给了神庭。
接电话的是神庭调查研究部的部长,他那边亦是焦头烂额,然后告诉了灰牙:
——就在刚才,相缘鹿跑了。
他打伤了众多看守狱警,越狱而出。
现神庭和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他,但相缘鹿这一位大神,仅仅凭借普通人和基层的神使,怎么可能能追得到?
也正好:刚才神庭也观察到了东旭山的异动,顺便来问是怎么回事。
灰牙只能告诉他:
他们也在查。
挂断了电话,他擦了擦汗珠,把神庭的消息告诉了东旭大神。
“大神……相缘鹿越狱而逃,神庭那边……在质问我们情况。”
东旭大神依旧古井无波:“配合神庭把相缘鹿捉拿归案,不要让他祸害人间。”
“在下稍后就安排下去,那神庭那边要如何回应。”
“如实回应。”东旭大神再道。
听她这一吩咐,众神明都愣了愣神,但却无人反驳。
片刻后才有人问:“那舆论……”
“是我们的责任,就应当由我们承担。”东旭大神的意思,这次东旭神社惹下的祸,就无需再藏了。
众神明再次沉默。
“近日先以抓捕相缘鹿为主,镇压鬼王一事,我来维持。”东旭大神环顾四周,犀利的眼神,让大家不敢直视。
“了解了。”片刻后,众神明喏喏的应了下来。
随即,东旭大神就下了逐客令:“追捕相缘鹿要紧,你们先去神庭了解情况,勿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谁说了一声:
“定把那邪神抓捕归案!”
众神纷纷附和,随后退下。
夕安宇感觉东旭大神似乎也想把他赶走,便也不留在这里了,刚想要离开,却听见东旭大神叫住了他:
“夕安宇神,请您留步。”
夕安宇:“……”
他好想回去睡觉啊!
但大神在身后,临场逃跑可不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有事请求。”东旭大神道。
“那好吧……”夕安宇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看了看黏在身边的贤虞神社众人,一群人眨了眨眼,在询问他们该不该离开。
“你们先出去呆着。”夕安宇还是觉得他们不要呆在这里比较好。
大神们的交流,小屁孩们凑什么热闹?
“哦。”贤虞神社众人露出了没瓜可吃的失落之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出去了。
不多时,房间里就只剩下夕安宇和东旭大神两人。
东旭大神已拂袖,神殿中央,便出现了一张茶台。
她起身,走到了茶台面前,坐下,然后招呼夕安宇:
“夕安宇神,不介意的话,来品品茶如何?“
夕安宇:“啊,这倒是没有问题,不过请问大神,你让我留下,有什么事呢?”
东旭大神身形顿了顿,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
“我想了解你。”
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