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靠在墙上站着,等婉儿等了好一会,婉儿拿了包袱给她,还叫木瓜给他端了杯醒酒汤来。
“你快喝了吧,这是给爹爹准备的,一会我还给爹爹送些去。”婉儿看见富弼靠着墙站着,可能真的有些喝多了,这家伙,酒量不行吗!
“我不喝,我要趁着这劲,去教训那个乱说话的人!”富弼摆了摆手,这会子脑子不听自己使唤,其实也不算太醉,醉狠了就直接躺着了,这样半多不多的…妙不可言啊。
“你要是在这耍了酒疯,爹爹以后可都不会再喊你来了。”婉儿端着杯子,递给他。
“好,那我喝。”富弼从婉儿手上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又递给她:“谢了。”
“快走吧。”婉儿转身离开。
富弼也不再多言语,抱着包袱,趔趔趄趄的往外走。婉儿待他走了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看不见了才回。
“欧阳永叔!”富弼上了车,就欲揍他,谁知…这个欧阳修早就扯起呼噜…富弼看了看,抱着包袱歪在旁边。
“两位公子坐好了。”锦儿驾着牛车走了起来。
“锦儿…你觉得我仰慕你家姑娘,你讨厌我,是不是你也仰慕她!”富弼闭上眼睛,跟外面的锦儿说话,现在他感觉天旋地转的,又感觉自己很清醒。
“公子仰慕我家姑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觉得我家姑娘跟了您定然是委屈了,我就觉得不值!”锦儿心里不管咋想的,他一个家生奴才,哪敢想天鹅肉…只是…他总觉得他家姑娘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情还是才学之类的都是拔尖,女红就更不需要夸,家世更是不差…这样的女公子…怎么能找一个落魄书生…
“是啊,门当户对才是,知州现今圣宠正浓…我这样确实…”富弼想了想自己现今…如何能求得婉儿…自己这一直以来都是觉得婉儿不在意这些,知州也不在意这些,可是…世俗在意这些…自己一日没有高中…婉儿跟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可能…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岂不…耽误了人家…也显得自己浪荡…
“公子,说句您不爱听的,您就算以后高中了,我家姑娘嫁给您,那也是低嫁!要是不高中…您觉得我家姑娘还就能等几个三年!我家姑娘还得非您不嫁了咋的!”锦儿把富弼不敢想不愿想的都说了出来,他坐在车里,酒意瞬间就醒了,闭上眼…不敢说话。
锦儿说开了口,就把不住门,一直在说:“我家姑娘的模样、性情、才情、家世,您觉得她哪样差了。估摸着您还没见过她的女红…心灵手巧…”锦儿在外面嘚嘚嘚的说着。
“我见过,你说的我都知道。”富弼醒酒了,睁开了眼,拉开牛车的帘子,跟锦儿坐一排。
“公子…您还是去车里坐…”锦儿被突然出现的富弼吓了一跳。
“我太自私了,我对她的爱慕太自私了…”富弼看着前面,感觉突然就没了力气。
“谁能娶了我们家姑娘,自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家姑娘去哪那都不算高嫁!”锦儿跟个王婆似的夸着婉儿。
“是啊…我若能娶到自是我的福气…旁的人…也是他的福气…她是福气…”富弼抬起头看着天。
“本来,姑娘要是对您像对孟公子一样,奴也没那么多话,今日见着姑娘待您…待您…跟旁的外男都不同!我们姑娘何等心高气傲的人…”锦儿心里不平的很。
“孟公子是谁?孟大娘子家的吗?”富弼转脸问。
“我家大娘子的庶侄子。”锦儿想了想又说:“以前在东京城,来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主君都给回绝了…”锦儿一脸傲娇。
“好锦儿!知道你的忠心了!”富弼拍了拍锦儿的肩膀,说:“给欧阳公子送这里吧,他应该是住在书院的。”
“我…扛不动啊。”锦儿都快哭了,他哪扛的动欧阳修啊。
“我去书院喊些人,你等着。”富弼下了车,走起路来还是趔趔趄趄。
不多时喊了七八个人出来,给欧阳修抬了回去。
“富公子,您上车吧。”锦儿见富弼站在下面看着书院愣了神。
“不了,我走回去,你就把我的包袱给我就行了,你回吧。”富弼伸手。
“您喝多了,还是奴送您回去吧。”锦儿没有着急给他找包袱。
“不要了,包袱给我就行。”富弼手还是伸着的。
“这是您的包袱。”锦儿拿着包袱下了车,双手递上。
“锦儿,感谢你…骂醒了我。”富弼结过包袱,拍了拍锦儿的肩膀,转身走了。
“我不会闯祸了吧?”锦儿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富弼抱着包袱左摇右晃的回了家,这种说醉不醉,不醉又醉的感觉…太差劲了。坐在自己书桌前,打开包袱…先是一个白色包金边的荷包…一面绣着松柏…翻过来是蔷薇…婉儿的手真巧,这个荷包比上回那个更大一些。下面是自己的那件破了的衣服,已经补好了,破的地方绣了藤蔓…婉儿真是…怎么会想到藤蔓…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她是个宝…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视线就再分不开了…怎能还有一件,还有封信。
富弼先打开了那封信,里面只写了:贺六郎生辰送。
“六郎…”富弼今晚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她那样对自己笑,心都化了,还记得婉儿以前喊自己六叔…现在喊六郎…
“六郎。”门口想起敲门声。
“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富弼抹了一把脸,把包袱藏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今日刚到。”富言听闻六郎喝多刚回来,自己就来看看他。
“爹爹,快进来坐。”富弼忙侧身。
“脸色不好看,喝多了吗?晚上在哪用饭的?”富言看了眼儿子。
“没…没有喝多…稍微有些醉意。晚上是知州大人家宴…”富弼忙给爹爹倒了盏茶水。
“知州大人请你吃饭?”富言问。
“我不是带着婉儿…晏大姑娘先回来了吗…知州说表示一下感谢。晚上还有范先生、还有个同窗。”富弼坐在爹爹旁边。
“今日带了李知县的大姑娘回来的,李知县也拉着我喝了场酒…也是说感谢…”富言停顿了一会,又说:“李知县家那个大姑娘…性情洒脱…也未婚嫁…”
“爹爹…儿说过,不得功名不娶妻…”富弼听出来了,这是来给自己说媒来了。
“那李知县…都开了口…这也还算门当户对…况且人家姑娘确实也不差…”富言有些为难,自己虽说没跟李知县把事定下来,自己心里却是觉得对方很合适的。
“爹爹,儿早就跟您说过了…”富弼快急死了,要是真的给他定下来那个什么知县家姑娘…可怎么办。
“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又三,还有两日就是你生辰,你说你这个年纪还未娶妻!”富言感觉自己愁都快愁死了。
“男儿志在四方,先立业再成家。”富弼态度坚定。
“我那里有个箱子,是孟大娘子叫我带给知州大人的,明日一早你替我送去吧。”富言叹了口气,又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你母亲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知哪天就闭了眼,就想闭眼前看着你成家。这门亲事,我跟你母亲给你定了。”
“爹爹,儿有爱慕的姑娘,爹爹,儿等着三年后高中再去提亲…求求您了…”富弼拽着富言的袖子。
“谁?”富言问。
“晏知州家嫡长女。”富弼觉得这个时候,仔跟爹爹藏着掖着的,自己真的就要娶那个李大姑娘了。
“那样家世的嫡长女,也是你可以妄想的?”富言皱着眉头。
“爹爹也是见过她的…爹爹…求您了…”富弼借着酒劲,开始鼻子一把泪一把了,要是平时…估计他也不敢…
“那不是…咱们能高攀的姑娘。”富言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跟你范先生交情也不算浅,他也有跟我说过,只是…咱们家跟人家比…你就考取了功名…那人家也是低嫁!跟着你一起吃苦咋的!”
“儿心如磐石…”富弼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还请爹爹成全…儿的一番心意。”
“我跟你母亲商量商量吧…婉儿也跟你一样?你们是?”富言简直不敢相信…儿子看上了知州家的嫡长女。
“婉儿并没有…跟儿一样的心意…是儿一厢情愿,只是…爹爹也知道儿的脾气…认定了就不会改…”富弼态度坚定,富言叹了口气,甩了袖子出去了。
富弼关上门,又把包袱拿了出来,婉儿给自己做了件外衣…这针脚、款式…抱在鼻子上闻了闻,熏过香的…
婉儿靠在床上,拿着富弼给的书在看,自言自语道:“这富六郎字还挺好看!”这几日虽然没去学堂,她却没闲着,一直在忙那衣裳,今日一见面,感觉还挺好…嘴角都是笑的。
“姑娘,您看的什么书,还笑起来了。”木瓜走了进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有你这样的颜如玉!”婉儿说完合上书笑了起来。
“姑娘就爱取笑奴。”木瓜嗔怪她。
“你拿的什么,药我不是喝过了吗?”婉儿看了看木瓜。
“这是太子参茶…给您补气血的。”木瓜递给了婉儿,婉儿坐直了身子,双手接过,木瓜站在一边看着婉儿喝完了,欲言又止的喊了句:“姑娘…”
“怎么了?”婉儿看着她,把婉递给了木瓜。
“其实今日木桃是有些过了…奴看见时也骂了她。只是后来奴一想…木桃也是为了您好…”木瓜很少说这样多的话。
“难得你说这么多话…还是为了我…”婉儿坐直了身子,转脸看着她,拍了拍旁边的床边,说:“坐着说吧。”
“奴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觉得木桃也有她的道理。姑娘以前也是通透的一个人,对谁都是那样。如今这富公子怎就不同了…”
“他救过我啊…”婉儿其实也说不出来哪不同…
“救了姑娘,姑娘谢他就是,难道还真要跟戏文里一样以身相许吗!”木瓜邹着眉头。
“谁说以身相许了!我不就是谢他呢吗!”婉儿扬手要打她了,可还是没打,只是吓唬吓唬。
“那奴多嘴了,奴下去了。”木瓜端着碗跑了。
婉儿靠在床边,想着今日自己对富六郎那么不同吗,怎么每个人都在说自己…自己不过近日混的熟识了些…自己跟富六郎亲近些,怎么她们都那样害怕…富六郎…其实也挺好的…明早还要来接他,似乎有些盼着跟他见面了。
富弼整理好东西又洗了个澡,想起明早还答应了婉儿要去接她…怎么办…自己对婉儿这心意,现在跟司马昭之心一样…路人皆知。
富弼晚上睡的有些晚,第二日一早又就起来了,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本来答应了婉儿去接她,爹爹又要自己去送箱子,驾着车慢悠悠地去了知州府。
“富六郎…你怎么才来,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婉儿在门口站了一会了,今日特意起个早,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他。
“我…”富弼本想着解释一下,只是转念一想,还是让婉儿…讨厌自己吧,这样最少她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受伤。
“你什么你啊!你拿的什么?”婉儿看他搬了一个大箱子下来。
“爹爹昨日回来,带来孟大娘子捎回来的东西。”富弼把箱子放在了门口。
“小麦子,你把这个送爹爹那去吧。”婉儿对门里喊了声,小麦子忙出来把东西搬了进去。
“富六郎,再不学就没时间了,走吧。”婉儿催促道。
“昨日喝的多了些,我这会子头晕的很,可能今日学不了了。”富弼跟着婉儿走到牛车旁。
“那…明日吧,那你…”婉儿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明日也不行。”富弼没有扶她上车的意思。
“为何?”婉儿站在车下。
“爹爹…昨晚跟我说…给我定了门亲…以后…弼要跟大姑娘保持些距离了。弼以前可能有些荒唐…”富弼说这些时眼睛看向别处,婉儿一脸茫然看着他。
“弼今日就是来送箱子,顺便跟大姑娘解释一下…不能教你学武艺了…”富弼说完自己上了牛车,也没告别就走了。
婉儿站在原地…神情落寞的看着牛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