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迅疾起身,“来呀,恭迎天使。”
众人齐声应诺。
孙元化带领着赵烈还有一种官署官吏出迎,待到门口,只见一个四十来岁微胖的中年文士刚刚下了马车,他的身侧十余人伺候。
此人面色蜡黄,颔下无须,面带笑容,让你一看就心生亲近。
“参见天使吴大人。”孙元化拱手道。
自赵烈以下大小吏员跪拜于地。
“无须多礼,都起来吧。”吴直伸手虚扶。
众人相续起身。
“孙大人,这些个是谁人的护卫,怎的如此精壮。”吴直一直排成两个百队立于道旁的赵烈的护卫。
“哦,”孙元化抬眼一看,只见两个整齐的明军方阵立于官衙前的空地处,这些明军全身黑黝黝的铁甲,昂首挺胸的立于当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自有睥睨四方的气势,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孙元化确实知兵,虽说没有亲自练兵,不过军旅之事他是极为熟识,宁前道那个位置就是抗击建奴的前沿,与建奴接阵不断。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军兵的精锐。
如今的山东天气炎热,当下不过是辰时末,但是天气闷热的让人汗流浃背,这些军兵却是全身披挂驻立不动。
虽说汗水从他们脸上不断淌下,但是这些明军就如同木雕泥塑般挺立,这只有最严苛的军纪才能约束至此,同当年的戚爷的戚家军蓟镇整军时大雨中纹丝不动,震摄蓟镇军兵有的一拼。
“这些是哪位军将麾下的军兵。”孙元化也是不晓得啊,只能发问。
“两位大人,此乃是下官所属护卫。”赵烈上前一步施礼道。
“哦,这位军将是。。。”吴直看看赵烈问道。
“此乃是登莱靖海卫左千户赵烈,也就是此番颁旨之人。”孙元化一指赵烈道。
“哦,原来是阵斩敌酋之英雄,真是年轻有为啊。”吴直笑眯眯道。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不怪乎能蓄养三千家丁之人。来登州接旨统领这般多全甲护卫,当真愚钝,至今还不晓得天子不喜吗。
“不敢,都是仰仗万岁洪福。麾下军兵奋勇才破阵杀敌,下官不敢居功。”赵烈施礼道。
“赵千户不必过谦,听闻赵千户统兵数千同建奴激战而胜,麾下数千军兵难道都是如此精锐。”吴直笑容不变,只是这话的味道可是值得玩味。
“秉大人。卑职麾下数千兵丁比这些护卫稍差,当日卑职也是临城死战,折损过半才击败建奴,胜的实在侥幸。如今卑职只从涿州带回两千余兵丁,许多登莱子弟战没于京畿,为我大明天子百姓马革裹尸。”
赵烈回答不亢不卑,没有一丝怯懦,仿佛全然不晓得吴直的话中味道。
“好一句马革裹尸,壮哉。”吴直叹道,他看看面前的军阵点点头。军势倒是雄壮。
“吴大人。还请入内颁旨吧。”孙元化心绪复杂道。
他在京中听闻万岁对于这位扬名京畿的赵烈有点不喜,原因嘛就是蓄养数千家丁,只是其确是立下殊攻,只能封赏,册封了一个卫所指挥使,这下旁人就知晓不是空**来风了。
虽说从五品武官晋升为三品武将,不过还是个卫所军将,而不是参将、游击等战兵所属,要晓得大明如今最苦的就是卫所兵,反倒是战兵油水颇多。升迁极快。
今日听闻吴直话中的意味,就更明显了。什么,你说也许是吴直个人对赵烈不喜,那就不对了。吴直同赵烈未曾相识,见面就点出数千家丁,只能说代表了天子敲打一番。
众人进入官厅,排出香案,一众人等跪拜于地,吴直开始宣旨。赵烈听的是云山雾罩,只听懂了自家的名字,靖海卫指挥使和些许褒奖,这个所谓的骈文太难懂了。
宣旨完毕,吴直命属下奉上三品武将官府一副,还有相应印信,这才全活了。
吴直并没有停留,笑眯眯的同众人告辞后折返回府。
孙元化也没有多留赵烈,一个是他确是庶务繁巨,再者天子的态度让他却步,还是离麾下这位新任的指挥使远一点为上,至于赵烈是否感到了天子和他的冷对,这就是赵烈的事了,他作为登莱的老大需要在意一个刚刚履新的部下吗,不需要。
赵烈冷笑昂然出门去,今日的局面不出他的意外,早在出征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一点,无论那个皇帝对于手下的军将蓄养三千家丁都会心存忌惮,因此刻意提防在所难免。
但是赵烈是不得不为,只有在登莱掌控更大的地盘才能快速增加实力,按部就班是不可取的,他已经落后皇太极太多了,如今只争朝夕。
当然,介于赵烈的战功,天子完全可以在封赏和态度上婉转一些,总要顾些皇家的脸面,最起码这个军将是为天子和天家征战厮杀的,也不能让其他军将太过寒心,不能因小失大。
如今崇祯所为表明这个天子阅历太浅,而且格局不大,如果是有城府的应当是明面上笑着打赏,暗地里小心提防探查,如今这般是太过刺果果了,也能让赵烈心中生疑,暗自戒备。
“李先生,我等为巡抚大人同镇守大人准备的承仪是否奉上。”赵烈向李明峪问计。
“当然要奉上,虽说天子表明了态度,不过,在职掌登莱的还是这两位,如果是打点好了,日后些许事宜他们抬抬手也就过了,如果不予打点,下手使绊子就不美了。今晚在下就赶赴两位大人府上。”李明峪悠悠道。
“嗯,李先生此言有理,多多操劳啦。”赵烈拱手道。
“份内之事。大人,接下来我等还要到都司衙门领取上任文书。”李明峪道。
赵烈都司一行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对头杨景堂,也许这位同知大人晓得赵烈要来都司公干,就先闪了,眼不见心不烦嘛,三番五次的出暗招,赵烈反而扶摇直上。肯定是极为郁闷。
约定后日由指挥佥事盛华陪同赵烈前往靖海卫上任,此时常汝宁还在京师值守,所谓的交结也就不复存在了,主要是表明都司的一个态度而已。
出了都司衙门。一行数百人开始折返码头。
傍晚的登州街头人流传动,很多百姓因为室内闷热而出门纳凉散步。
赵烈带着人在街巷中行走,由于是两日后出发,时间很是充裕,于是赵烈带领众人开始游历登州。舒散一下心境。而李先生和黄汉则是前往巡抚衙门和镇守府公干。
看到卖糖人、捏泥人、卖些贝壳项链等手艺人沿街叫卖,引得孩童纷纷驻足,当真是热闹非凡。
正当众人目不暇接之时,几声鸟语传来,赵烈定睛一看,几十步外,人群中几个弗朗机打扮的人若隐若现。
赵烈极为好奇,哪来的弗朗机人,赵烈、赵达、余大宝等人向前走去,只见几个葡萄牙人喝的里倒歪斜的走在大街上。登州百姓则是象是后世观赏珍惜动物般围观几人。
而葡萄牙人则是全无知晓,还认为当地人很是热情嘛,他们不断的同路过的百姓打着招呼,让百姓嗤笑不已。
就在此时,一个神甫打扮的弗朗机走来呵斥了几句,这几个弗朗机人才收敛起来,赵烈一看,呦呵,还是熟人,这不是陆若汉神甫嘛。怎地到了登州。
”陆神甫别来无恙。”赵烈走上前来躬身一礼。
“呃,原来是赵大人。”陆若汉惊喜不已,这位可是娶了葡萄牙人为妻的大明军将,乃是葡萄牙人的女婿。手下还雇佣了不少的葡萄牙人。“赵大人因何在此。”
“本将的辖地离此不远,此来是到登州公干。这句话我也相问陆神甫,你们不是到京师去了吗,怎的来到登州。”赵烈笑问。
“唉,赵大人有所不知,在京师。我们的火炮试炮时炸膛,你们的朝廷里很多人说我们不吉利,恐有灾祸,要将我等驱赶回去,此时,孙大人遣人找上门来,说是要我等随同他到登莱赴任,这些炮手孙大人都雇佣了,如此我等就随辽东来的军兵来到了登莱。”陆若汉的汉话也是荒腔走板,勉强能听。
“哪个孙大人。”赵烈心道难道是孙元化。
“就是登莱巡抚孙大人,他是我教在大明的教众,在家乡捐银建了天主教堂,此番他雇佣葡萄牙人炮手要来登州铸炮、教授炮术。此乃是帮助教友的好事,我陆若汉当然全力相助,我劝服葡萄牙炮手全部来到登州。”陆若汉说到此处,颇为自得。
要晓得在大明葡萄牙神甫引入天主教的明人中孙元化是官阶最高的,而且是职掌实权的一方大员。
不过,他看到烂醉的几个炮手神情一垮,这几个货是真不给他涨脸,今日刚刚休假就喝的烂醉如泥,丢尽了葡萄牙人的脸面。
赵烈讶然,他真是不晓得原来孙元化信奉了天主教,还捐资修建教堂,他只晓得明代的徐光启很是推崇西学,并且多有涉猎,也多次向天子推荐,没想到还有一位朝廷重臣走的更远,这是原有的历史吗,还是有了什么改变,赵烈一时神游。
其实,还真就是原有的历史,孙元化信奉天主教,也推崇澳门的火铳和火炮,因此雇佣葡萄牙炮手铸炮和教授明人使用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是因为他家乡松江较为开放,是弗朗机人经常光顾和传教的所在,这也深深影响了孙元化。
当然对于历史不甚了了的赵烈当然是一无所知,他没想到明朝时就有这般开眼看世界的人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