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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李倧这天夜晚正在王宫昌德宫休憩时,被内臣唤醒的,年纪已经四十多,身子大不如前的李倧起床气颇大,他发火的理由充分,万事繁巨都要他做出决断,好不容易昨晚睡个好觉容易吗。
如今锐气全无的李倧一天也就是子时这个时候睡的最沉,这个时候被打扰唤醒,那就意味着他晚间不会再好睡,当然大发雷霆。
但是他听到的消息立时让他睡意全无,北方义州西北道都元帅传来紧急军情,对面胡虏在镇江堡集中了数万大军,马上就要攻伐朝鲜。
李倧立时就想到了所谓的大清建国和上贡事宜。
今年年初胡虏改国号为清,派官吏通晓了朝鲜,而朝鲜朝野知晓后一片声讨声,迫于极大的舆情,李倧被迫没有接见皇太极派来的使臣。
作为一国之主的李倧没有接见胡虏派来的使臣,这个信号太耐人寻味了,因此下面接待的官员就极为怠慢。
最后皇太极派来的使团是灰头土脸的返回了沈阳。
虽说李倧明面上没有接见使臣,但是事后为了弥补这个让皇太极极为恼恨的事情,李倧还是派出了使臣道贺。
这两位使臣罗德宪、李墎在大清建立的庆祝仪式上被要求跪拜国主皇太极。
当然这是事先大清官吏通晓他们的,结果这两人推说朝鲜大王没有通晓,他们不敢跪拜,反正就是你们无论说什么,我们就是不跪拜。
这让皇太极极为的恼恨,使团的事以及拖欠上贡大清的钱粮的事合并到一起,让皇太极意识到,朝鲜君臣现在还是极为的不老实。同明国勾三搭四,这对他的侧后多少还是个威胁。
李倧想到的绝对没问题,这就是皇太极出兵的因由。
问题是想到了也没辙,李倧当然是感到委屈,朝野上下对大明感激之深,对胡虏痛恨之深。即使他是朝鲜国王,即使他大权在握,也不敢反对不是。
至于罗德宪和李墎,天晓得他们为什么不拜,李倧感觉冤枉透了,简直是无语问苍天。
现下胡虏就是打算出兵攻伐了,李倧还怎么解释,无从解释了,皇太极如果听他解释。就不会出兵讨伐了不是。
介于军情急迫,这时李倧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他只好下令立即召集朝中重臣商议,我这个朝鲜大王没法入眠,你们吃我俸禄的诸人也别闲着,都到宫中忙活吧。
一个多时辰后,领议政金鎏、左议政洪瑞凤、右议政李弘胄、吏曹判书崔鸣吉、兵曹判书李圣求、户曹判书金荩国、礼曹判书金尚宪等人齐聚昌德宫。
当胡虏将要大举攻来的消息传出后,整个殿内立即爆发了大规模的争论。
“大王。胡虏铁骑实力强横,就连明国辽东铁骑都是不能力敌。臣恐西北道边军不是胡虏对,到时胡虏击破我军守护,只恐直驱汉城城下。”
吏曹判书崔鸣吉当先拱手道,他的话说中了李倧和很多大臣的心里的,已经有人点头附和,而李倧则是未语思量。显见心中动摇。
“臣意立即派遣使臣前往镇江堡向胡虏王求和,如果事情拖延,恐怕……”
崔鸣吉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明国最强的边军辽镇都不能匹敌,呵呵。我大朝鲜的边军还是算了,此时还是求和为上。
“崔贼可恶。”殿内一声暴喝,礼曹判书金尚宪应声而起,他怒发彭张,
“你休要胡言乱语,如你所言,派出使者,胡虏还是会提出让我朝断绝同大明的一切联络,拜胡虏为上邦,认嗜血荒蛮的胡虏为父,并且让我朝进贡大量的钱粮,大王如听你所言,答应了胡虏的条件,日后在士林中我王面目何存。”
金尚宪一向是抗掳派,他对大明向lái亲近,希望借助大明的力量抵抗胡虏,因此他对以金鎏、金自点、崔鸣吉为首的同胡虏的求和派冲突激烈。
“到底谁是胡言乱语,”崔鸣吉脸上现出一抹潮红,他脸上感到热辣辣的,他是主和,但是他心里也是向往明朝的,他同金自点真是不完全相同,但是他向lái主张不发虚言,注重实务。
“如今大明式微,胡虏强横,我朝不妨虚以为蛇,暂且隐忍,代明国恢复实力,再行其是,绝不可同胡虏硬碰硬的胡来。”
“隐忍当然可以,但是投降胡虏,断绝与大明的往来,让我朝君臣颜面何存,大明数十年前花费数百万两银子,伤亡数万人终于击败倭寇,帮我朝保住了这三千里江山,如今我朝如此行事,岂不是让人齿冷,更是让我朝君臣遗臭千古不成。”
金尚宪也是满脸涨红的吼着。
“再者说大明前不久还攻入倭国,迫使倭国大将军臣服,大明也算是中兴在望了。”
“此不过是商贾间胡言罢了,至今并没有实据,怎可据此决断。”崔鸣吉也是反驳起来。
大殿里充满了两人的怒吼,其他大臣此时都是沉默以对,李倧则是怒容满面,毕竟这两人简直太目无尊上,将他这个朝鲜大王视若无物。
“好了,你们两个休要多言。”金鎏起身厉声道,他眼神凌厉的看向两人。
崔鸣吉一向善于隐忍,他压下怒气坐下,而金尚宪则是极为不甘的坐了下来。
这倒不是金尚宪连最起码的养气功夫都没有,而是他深知金鎏也是倾向同建奴谈和的大臣,而且还是官拜领议政这个要职。
果然金鎏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诸位大人,我军边军是不是不敌胡虏铁骑。”金鎏看向诸人。
“是。是。”洪瑞凤、李弘胄纷纷点头,李圣求也附和,只有金荩国默不作声,但是不出言反对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可以想见,如胡虏大举进攻,我朝鲜北部河山定是被胡虏蹂躏,因此臣属意还是派出使臣,哪怕是谈和拖住胡虏,多给我北部边军些备战的时间也好。”
金鎏此言一出,众人此番齐齐附和,只有金尚宪没有言声,但是大局已定,他也明确的反对,大王也是对他极为不满,因此此番他也就没有再出言驳斥。
“当然,胡虏凶残狡诈,向lái言而无信,为防万一,请大王即刻向东部南部各道发出勤王令,让各处刺史镇守即刻点兵前来汉城勤王。”
金鎏的举措极为的严谨,既有开始派人和谈,也有发出勤王令,因此诸人包括金尚宪都没有立即反对。
李倧点头,“还是领议政考lu周详,非是他人可比。”
言罢,李倧看了看金尚宪和崔鸣吉两人,两人都是老脸一红,这是大王在敲打他们方才的失仪之罪,两人如果连这个都听不出来,真是枉费宦海多年了。
“大王,臣下认为还是要向大明登莱镇发出求助,最好能让大明派出援军襄助,上番丁卯胡乱时大明就曾派兵援助。”金尚宪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了这个建言。
“恐怕金大人此番要失望了,”一直沉默的兵曹判书李圣求发话道,“登莱镇经过大明孔贼的损毁,上番胡虏入寇大明京畿,登莱总兵张可大以下五千战兵全军覆没,可说大明登莱精兵尽丧,恐怕派不出什么援军了,至于大明其他军镇就是能调集军兵,赶到我国也是为之晚矣。”
李圣求既然职掌朝鲜兵曹判书一职,也不是一个尸位素餐之辈,对大明和建奴的形势也算捻熟。
“大明新任的登莱总镇不是那个屡次大败建奴的赵烈吗,怎么会没有援军。”
要论对大明的熟识,还是得说金尚宪,他对登莱大员的更迭那是颇为上心的,不愧是亲明派。
“既然金大人对大明如此看重,不会不晓得这个赵烈拥兵自重,颇为大明天子忌惮,此时赵烈是保存实力为先,绝不会出兵我朝的。”
李圣求慨叹一声,他心道如果这个声震大明的赵烈能前来助战当然是大好事,但是,唉,这不过是水中花井中月罢了,他如果在那个明人赵烈的地位也会明哲保身,如果实力大损,还怎么同大明天子叫板。
“原来是个乱臣贼子。”李倧怒斥道,赵烈这般的人物是个君王都不能忍,因为这样的人威胁他们的王位,挑战他们的王者尊严。
既然李倧都是如此怒斥,金尚宪再也没有多言。
接着众人就开始讨论派何人为使臣出使胡虏,这也是个艰险的差事,凶蛮的胡虏一言不合他真是敢斩杀使臣,目的就是威吓朝鲜。
这使臣既得有胆略也得有韬略识进退,这个人选真是不好挑选。
朝鲜君臣商议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确定好这个事情,此时天光已经是大亮。
就在此时,西部都元帅金自点紧急军情报来,建奴大军渡过鸭绿江大举攻伐义州,大战开始了。
这个消息将众人雷的不轻,至于使臣就没人提及了,此时还什么使臣啊,打起来看吧,不打出个结果,使臣就是无用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