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除夕的晚上,牛村再次发生了一件怪事——
村口仓库破旧的那一半里竞出现了火光!
火光不大,从门缝中透出来,影影晃晃的,像灶膛里的火。
火光恰巧被一个路过的村民看到。这破破烂烂的,谁能在里面点火呢?再说点火干嘛呢?村民看了看天上的冷月,想到传说中的女鬼以及这个仓库里曾经发生的怪事,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慌里慌张地去拍另一半满仓的家门,没有应声。他忘了满仓已回场部父母家过年,刚要开口大喊,却听到身后哐的一声门响,接着一个怪怪的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的声音阴森地从身后传来:“朝前走,别回头……”
村民就这样连头都没敢回,屁滚尿流、狼哭鬼叫地向村里跑去。
村民的叫声很快惊动了大家。大家纷纷聚拢来,待听明白事情的原委赶到仓库打开门时,仓库里的火光早已熄灭,只有刚刚燃过的一堆纸烬还在冒着微微的青烟。纸烬的面前,还摆着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显然,是有人在这里祭奠亡魂!
那么是谁?在祭奠谁?女鬼吗?
人们你一言我一嘴地猜测着、面面相觑着,都惊恐地在对方脸上寻求着答案。老根叔也是如此。
从听到村民哆里哆嗦的叙述开始,老根叔就一言不发。他站在人群中,眼晴和脑筋急速地转动着,扫描和捕捉着每个人的神色变化和心理活动。
最后,老根叔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这个人站在人群后,鞭痕样横在脸上的毒花般的笑容仿佛他永恒的典型标志。
是福子!
福子两眼仍然直视着,像往常一样,让人弄不懂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了何处。
望见福子的那一刻,老根叔的脑中便疑云顿起:这个福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今儿个怎么也凑起热闹来了?
老根叔死命地盯住福子,希望能以此在福子身上找到突破点。因为老根叔知道,福子并不傻,只是病了而已。
老根叔的目光像两道绳索死死缠在福子的身上,然后两手分开人群,一点一点向人群后走去。
老根叔一步一步向后走着,两眼一时也没有离开福子。随着离福子的越来越近,他发现福子开始起了变化:先是脸上的笑容开始了不自然的僵化,然后原本一直直视的目光也开始发生了游移。
这让老根叔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揣测。当他与福子之间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暗暗准备着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好给福子来个突然的袭击,抓住他的臂膀,或扭住他的胳膊,好让他手心里的东西自动滑落在地!
原来,老根叔还发现了福子的一个反常,那就是,福子平时从不背手,可今天两手却始终背在身后。所以老根叔断定:福子的手里肯定攥着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于是,老根叔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他冷不丁冲上去,抓肩、扭手,终于听到了一声“啪”的真实的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老根叔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果然见一件东西躺在地上。但,那东西却不是老根叔想要看到的。老根叔想要看到的是一个打火机,至少是一盒火柴。可此时映入眼帘的,黑乎乎的却是一把小小的铁铲。
老根叔的突然袭击吓坏了福子,他发出“嗷”的一声闷吼,转身逃去,那神态,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老根叔,你这是干什么?”老根叔正呆愣着,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接着,巴叔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他满脸怒气,冲着老根叔质问,“福子到底怎么了,你这样对他?你还是个长辈的样子吗?”
老根叔知道自己理亏,边站着没有吱声,任巴叔得理不饶人地吼了几句。
夜,渐渐地深了起来,月光亮得像半个银盘。巴叔不知喊第几句的时候,人们开始三一拨两一伙地散去,并很快,四周开始响起了鞭炮声,除夕的味道儿很快冲淡了刚才的惊恐。
老根叔回到家,不出意料地被女儿数落了一通。当然,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仍是刚才仓库门口的情景。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仓库里烧的纸钱,到底烧给谁的?还有,福子从来不凑热闹的,为什么今天也会站在人群里?真是看热闹的话,为什么手里要拿着一把铁铲,还掖掖藏藏的?
老根叔揣着这些疑问翻来掉去地琢磨着,直到八点十分电视里中央电视台转播的春节晚会开始,他的心还没有从这些问题中走出来。他抽着女婿给他买的烟卷,不习惯地抽着,想着,直到电视里新年的钟声敲响,才听到外孙来喊他:“老爷老爷我们去放炮,放完炮好回来吃饺子。”
老根叔就领着外孙子来到屋外,刚来到屋外,便听到各家各户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涨潮一般。
老根叔的心情很快被这些鞭炮声点燃了起来,他彻底放开了刚才的事情,和外孙很快融入了放鞭中。
鞭炮声一波赶一波、一轮追一轮,等到完全寂静下来的时候,月亮已开始西沉。
老根叔让外孙先走回屋去,自己去屋后茅厕小解。向回走时,他边望着满地的鞭炮碎屑,边有些伤感、有些感慨、有些不甘地说:“新的一年又开始喽!”
“是啊,你也快死了!”突然,一个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谁?”老根叔大喊一声,警觉地四周看着。
没有回答。四周出奇地静着。
“谁?出来!”老根叔再次大喊,还是没有回声。“奇怪,难道听错了?”老根叔嘟囔着,转身继续向院前屋里走。
可老根叔刚走了两步,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而且特别的清晰。这回,老根叔完全听清楚了,他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大年初一的凌晨起,老根叔病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被分割成了两半,右半是自己的,左半却像被谁塞进了什么东西,闷闷的,能动,却好像不听使唤。
这时的老根叔不再说话,要么坐着,要么躺着,就是不想站着。
一天,老根叔突然站了起来,并对家人说:“我那天听到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家人忙问。
老根叔就趴在家人的耳朵上,神秘地说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