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捂住自己的嘴,靠在墙上,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盛迎霄疼惜地将他揽进怀里,“我们走吧。”
云水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院,他有些茫然也有些麻木。
盛迎霄将他带到了工作室,这个不大的地方,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避风港。
云水倒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盛迎霄将灯光调暗了一点,又把暖气打开。
本来冷冷清清的屋子,渐渐温暖起来。
云水很疲惫,他的精神和意志都已经累了,现在只想什么也不管地睡一觉。
厨房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云水掀了掀疲惫的眼皮,撑起半个身子看去。
“你在干什么?”
盛迎霄围着米色的围裙,正在淘米。
“煮点粥,先垫垫肚子,待会儿让人送饭过来。”
云水抱着抱枕,站在吧台边上,默默看着盛迎霄。
他个子高,但体重轻,身上没什么肉,看起来很清瘦。
抱枕都比云水看起来厚实。
盛迎霄抬眼看他,“怎么了?”
云水摇摇头,就这么看着盛迎霄。
半晌过去,盛迎霄终于先败下阵来。
他洗了手,走过来拉着云水到沙发坐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时间太晚了,你今天很累,先休息,好不好?”
云水看着他,眼神很倔强。
盛迎霄无奈叹了一口气。
“红木已经全部落网,警方那边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四爷是警方的人,代号深渊,本名许秋意,在二十岁那年改名许望渊。”
“是......是你的alpha父亲。”盛迎霄说着,有些不敢看云水的眼睛。
云水眼里噙着泪,但他却是松了一口气,“早该发现的。”
盛迎霄轻轻拍着他的肩,“这些都是盛家调查了很久,借着多层关系才查出来的,但过不了多久,无论是深渊,还是许望渊,都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也是和四爷联手时才知道这些,本想告诉你,但是他不让。”
云水有些失魂落魄,“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爸爸做手术那天,我很痛苦......”
盛迎霄摩挲着他的脸,“阿沇,我没有立场去评价这些,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事。”
“你爸爸手术那天,四爷就是从江城出发的。”
“我和他碰面时,他很虚弱,甚至差点暴露了信息素。”
“或许他不是不作为,只是瞒着所有人罢了。”
云水看着盛迎霄的眼睛,看着他鼓励的目光,终于,云水渐渐回过神。
“他潜伏了十五年,因为他的职责,所以他不能来看我们吗?”
云水有些崩溃,但他的理智尚存,只是在心底恼着许望渊。
“他这样的人,先为国再为家。”盛迎霄残忍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云水点点头,推开了盛迎霄。
“你去煮粥吧,加点糖。”
盛迎霄吻了吻云水的额头,有些不放心地去厨房。
云水静静地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起身,打开放酒水饮料的冰箱,拿出来了好多酒水。
等盛迎霄注意到时,云水已经烂醉如泥。
“阿沇!”盛迎霄忙把他扶到床上。
云水的眼眶通红,看着盛迎霄。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
“什么是家国情怀?”
“十五年,他走了十五年,把痛苦留给我们,折磨我们。”
“四爷是他,邱意是他,许秋意、许望渊都是他!”
“但他为什么偏偏不愿做我的父亲?为什么啊?”
“盛迎霄,我好崩溃。”云水泪如雨下,字字句句控诉着许望渊的无情。
“我一直都很痛苦,我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悲惨的事都让我遇上。”
“爸爸嫁给了陈志勇,遭受无尽的家暴,云意是在挨打的环境里长大的,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长大了,只要我肯努力,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好不容易,爸爸离婚来到江城,但他却出了车祸。”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说一个人遭受的苦难是有数量的吗?我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苦难从不到头呢?”
云水似乎已经深深醉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抱着盛迎霄的脖颈,贴在盛迎霄的耳边,倾诉着他内心的崩溃。
云水好不容易缝缝补补,建立起的大坝,此刻全然崩塌。
“如果他不走,或者,他对爸爸好一点,我的日子会不会没有这么苦?”
......
云水睡了过去,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
“明天起来眼睛又会肿了。”
盛迎霄叹息一声,然后轻轻舔舐着云水干涩的眼睛。
整个室内都萦绕着淡淡的薄荷味,这种味道让云水很心安。
盛迎霄收拾后一切,上床,把云水拥进怀里。
他没有告诉云水,他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这次的行动很顺利。
他从没想过自己失败会怎样。
因为盛迎霄只给了自己一种结果。
必须成功。
云水还在等着他,他必须安然无恙的回来,把云水的父亲也安然无恙带回来。
盛迎霄终于闻到了日思夜想的向日葵味,这是他在实验室度过这么多天的精神慰藉。
如果不是云水,他也不会这么坚强。
盛迎霄看着云水熟睡的脸庞,轻轻叹息。
其实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等云水醒来,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第二天,云水醒来后,像是无事人一样。
他照常洗漱穿衣,然后去学校上课,准备作业内容,和同组的成员讨论,甚至放学后也会给盛迎霄带饭。
课余时间也照常去钱进的公司上班。
任谁都看不出来,他经历了什么。
盛迎霄不放心,但云水自己不提,他也不想触及云水的伤心事。
“你晚上是不是要和吴虑商量事情?”云水抱着电脑,看着盛迎霄。
“是的,吴虑在海外的公司想要跟我谈合作,我们打算今晚上开一个线上会议。”盛迎霄捏了捏太阳穴,有些疲惫。
云水单手抱着电脑,腾出一只手给盛迎霄按了按肩膀。
“那你忙,我晚上去图书馆,你不用来接我了,到时候我自己会宿舍住。”
盛迎霄上下打量着云水,看不出什么端倪,才点头答应,“那也行,但是要注意休息。”
跟盛迎霄道别,云水抱着电脑去图书馆呆了两个小时。
晚上十点,云水悄悄来到了中心医院。
他透过门上的窗户,看见病房里面的场景。
云鸣川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房间里放着悠长的音乐。
而他的床尾,依旧跪着一个人,身姿挺拔,脊椎一点也不曾弯曲。
云水抿了抿唇,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他靠在墙上,听着病房里传出来的音乐声,心里翻江倒海。
“你把云意送去哪里了?”云鸣川突然出声问着。
云水也攥紧手,想听听另一个人的声音。
“让警局的同事接走了,最近都由他们照顾云意,不会出事的。”
“......你起来吧。”云鸣川的声音恨平淡。
许望渊却有些倔强,“你想休息了,就关灯睡觉吧。”
下一秒,病房的灯关掉了。
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云鸣川似乎已经睡下了。
云水悄悄瞥了一眼,看见床尾依旧跪着那人。
离开病房,云水才敢大声呼吸,“呼~”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云水拐到护士站,找到了云鸣川的责任护士。
“护士姐姐,我爸爸最近恢复情况怎么样?”
“不错啊,你爸爸最近状态很好,伤口恢复也很快,真的超乎我们的预期了。”护士很热心肠,跟云水聊了一会。
只是谈话间,竟然没有提到许望渊。
云水装作不经意的说:“我爸爸房间那人......”
“哦。你说许先生啊。”
“他也挺怪的。”
护士压低声音道:“白天配合医生治疗,晚上八点过后雷打不动地跑到那你爸房间去了。”
护士显然知道很多事情,但她也点到即止,“上头说过,你也知道,我们不能透露太多。”
“不过云水啊,这不是好事吗?有你的alpha父亲在,你爸爸会恢复得很好的。”
云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一边,看着手机发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许望渊是他的alpha父亲了。
那他现在又算怎么回事?云水很气,但又无从发泄。
“哎,云水啊,你没事也去劝劝你爸爸,别让你父亲跪着了。”
“到底是多大的事啊?他一个病人,老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
云水站起身警觉地看了眼四周,“护士姐姐,你不是说了这件事不能外传吗?!”
护士忙捂着嘴,“抱歉抱歉哈,这不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这里吗?”
“你放心,上头都交代过,许先生在我们医院不会留下任何就诊记录的,对外也不会说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云鸣川的责任护士是医院的老人,经手过不少事情,对于这种情况也屡见不鲜、处变不惊了。
云水讪讪然地默默头,“反正他跪着的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再不能告诉其他人了,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