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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收获的时节,肥沃的黑土地物产丰饶,别看东三省的农作物都是一季,但是一季的产量丝毫不比关内两季甚至三季少,自从清末准许百姓到关外开荒之后,东三省广袤的土地都被开垦了起来。

近年来不只是关内的粮商,就连各大洋行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关外,大量的采购粮食大豆。有了这些洋人的关注之后,又催生了一个新的职业,那就是个洋人跑腿的买办,他们帮着洋行采购商品,甚至自己也开铺子,做经营,这伙人很快就富了起来。

刘文新就是这样一个商人,不过严格来说,他还算不上买办,这个家伙只是买办雇佣的帮手而已,简单的说就是奴才的奴才。当然这只是别人的说法而已,刘文新自己从来不这么看自己,相比那些泥腿子,他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

他掌管着一个县的大豆收购,这可是一个非常有赚头的职业,经过多年的摸索,刘文新已经掌握了一整套搜刮老百姓的技巧,也就是他引以为傲的生意经,这家伙自以为摸透了赚钱的门道,一个县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今年干完之后,他手上就能积攒上万大洋,刘文新还在努力学习日语,希望获得日本人的赏识,他就能够一跃成为新的买办,在他的眼中,那就是最风光的时刻。

“老爷,有不少人求小的问你,今年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收黄豆啊,大家都等着呢!”

刘文新冷笑了一声,不慌不慌的拿起一颗东洋香烟,烟盒上面还画着一个半露的日本美女,刘文新的手指头在上面缓缓的划过,眼中露出了一丝轻蔑之色:“着什么急。往年的规矩都忘了么,咱们不用着急,先让那些泥腿子等着,他们远道而来,在县城能呆多长时间啊?只要他们熬不住了,给点钱,他们不就卖了么,这年头咱们手里头握着银子,咱们就是大爷,那帮泥腿子都是三孙子!”

刘文新得意洋洋的说着他的生意经。每年这帮家伙都不公布具体的收购时间,因此那些老百姓为了卖一个好价钱,不得不早早的赶过来,苦苦的等着,这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等到农民的耐心被折磨到了极限之后,这些买办再出来压低价钱。死吃一口。多赚一点昧心钱。

说完之后,刘文新发出了一阵怪笑之声,管家也是一脸的奸笑,伸出了两个大拇指:“老爷,要不得说您高明么?这帮泥腿子就是下贱,不用担心他们。小的还有一件事情要请示您。今年日本人没有发下来收购黄豆的款子,咱们手上现金也不够,您看是不是需要拆借一点。”

“不用!”刘文新得意的摆了摆手:“老爷我又有新的办法了,咱们今年不给现金了。就拿这么一张白纸,写上多少款子,就发给那帮泥腿子,等咱们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把钱给他们,如果老爷心情不好,压他一两年,我看他们敢说什么?”

“老爷,这么做不是空手套白狼么,只怕那些泥腿子不会同意啊,他们还指着这些钱过年呢!”

“三啊,你这个人就是太笨,他们的死活该咱们什么事,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折价,给他们三成现款,总之饿不死就行了,剩下的七成给白条子,我就不信他们能翻天了,整个东三省,除了日本人大量收购黄豆之外,还有谁收?他们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高兴,找日本人去啊!”

刘文新得意洋洋的说着,管家老三也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这两个家伙显得得意到了极点。

“老爷,按照往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泥腿子推着小车过来了,咱们用不用看看他们去?”

“好,现在就去看看,什么时候他们挺不住了,咱们再开始收购,记住今年的价格还要压一压,一担最高不能超过两块六。”

在上海等地,一担大豆的价钱基本在五六块钱之间,非常稳定,从东三省起运的大豆也在四块到四块五以上,中间巨大的差价就被这些层层买办吞掉了,当然日本人吃了大头,他们只是跟着喝汤而已。

刘文新迈着八字步,在街道上面大摇大摆的走着,两旁看到他的人都频频的点头,不住的尊称刘爷,这让刘文新的虚荣心极大的得到了满足。

一转眼他就走过了一处茶馆,里面正传来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十分悦耳。刘文新一下子站住了脚步,管家老三也笑着问道:“老爷,您想听戏么,咱们现在就进去。”

“听戏有什么意思,老爷我是想看看唱戏的人啊!”

“那就更没有问题了,老爷,我跟您说,这些戏子都下贱着呢,只要把钱砸出去,她们离开乖乖的到您的怀里,绝对听话老实。要不小的现在就进去,凭着您刘爷的面子,她们还不乖乖的到您的怀里来!”

刘文新想了想说道:“不必了,老爷我是胸怀大志的人,不能和他们不清不楚的,三啊,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么,这辈子咱当不成日本人了,但是要是能娶个日本女子,这不也是日本人的女婿么,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了日本人当岳父老泰山,咱们走到哪里不都有面子么!”

“老爷高见!”老三不住的恭维:“老爷,您真是诸葛再世啊,这样的事情都让您料到了,简直是神机妙算啊,小的是自愧不如。”

这一对主仆互相吹捧着,来到了东关城外,往年这里就是收购黄豆的地方,刘文新眼望着眼前的空地笑着说道:“三啊,去年这块就有一个老糟头子受不了冷,活活冻死了,有几个愣小子还要找老爷的麻烦,逼着老爷提前收黄豆,你说这规矩能破坏么?老爷我当时就想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都冻死在这。不过最后一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把他们的黄豆都收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死呢!”

“要不怎么说老爷心善呢,您就是观音菩萨转世啊!”老三说着这话,一点都没有羞愧之色,他四处的望了望,有些疑惑的说道:“老爷,今年的情况怎么不对啊,一个都没来么?”

刘文新也有些纳闷,一双鼠眼四处的看着。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等候的农民,这下子他也有点心慌了,难道今年的黄豆没有收获。怎么会一个老百姓都没有呢!

正在他四处看的时候,远远的出现了二十几辆牛车。远远的吱吱呀呀的向这边走过来。一看到这个场景,刘文新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说他们不会不来,不卖给咱们,他们还有活路么?”

说笑之间,老百姓的牛车队伍到了他们的近前,刘文新迈着大步走了过去。朝着走在最前头的农民摆了摆手。

“老头儿,就停在这吧,今年收购还没开始呢,都老老实实的等着。可别到处乱跑,不然错过了时机,你们可没地方哭去啊!”

说着刘文新放声大笑,嚣张到了极点。那个老农看了看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乡下都贴了告示,说是今天开始收黄豆了,你怎么告诉我们不收啊?”

“老头子,你做梦呢?哪年收黄豆的时候告诉过时间,我看你是脑袋被驴踢了,简直想瞎了心!”

“你怎么敢骂人啊?”这个老农一脸的怒色,这时候从另一个方向也过来了一伙牛车,领头的也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农民,看起来还是村长的样子,他还认识刘文新,走了几步,对那个老农说道:“老哥,别听他胡说八道,今年咱们不用卖给这个小子了,另外还有人收购黄豆,价钱更好,也不用受罪等着!”

刘文新一听这话,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鼻子里头哼了一声:“睡觉没醒啊?除了刘爷,还有谁能收购黄豆,你们不是做梦么?”

正说话之间,城门里面就走出了一个队伍,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穿戴像是一个账房先生一样。

他走到了所有农民的前面,拱了拱手:“老乡们,受奉天政府之托,奉天贸易公司正式开始收购黄豆,每担优质黄豆三块大洋,现金交易,钱货两清,你们都不要着急,再这边排好队,然后有人带着你们过去称重,然后拿着提款单,到奉天银行的专门办事窗口,就能提钱,大家都放心,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这些农民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很快把队伍排好,第一辆牛车进入了城门,往左边一拐,就是收购大豆的仓库,有工作人员的带着农民过去,检查黄豆质量,给黄豆称重,然后计算价钱,开据提款单。

确认无误之后,这个老农拿着提款单到了两百米开外的奉天银行的提款处,交上去提款单,马上一沓子崭新的奉票就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共卖了一千五百斤,也就是十五担,一担三元,一共拿到了四十五元,如果放在往年,价钱压得低,在称重的时候还会吃亏,同样的黄豆,能拿到三十出头,就要烧高香了,现在竟然多了一半左右,这个农民哪能不高兴啊!

“老乡,这个提款单您可以直接提钱,如果不急着用,也可以存在银行里头,给您每天算利息,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

“不用了,不用了,还是把钱拿到手里,这心才踏实!”

工作人员也了解这些农民的心态,善意的笑了笑,这个农民拿着钱转眼就出了东关,前后没用上二十分钟,就在这时候,后续的弄明也都涌了进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农民把黄豆卖了奉天贸易公司,刘文新看在眼里头,他的眉毛都立了起来,这不是在抢自己的生意么!这个家伙大步流星的冲了进去。

“你们究竟干什么的,还懂得规矩不?往年这些黄豆都是我们一家收购的,今年你们凭什么插手,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给谁办事的,我身后就是日本人,是日清制油厂!”

“我不管你是谁,要是再干扰我们正常的工作,就把你送到监狱里头,另外我告诉你,少拿日本人吓唬我们,买卖自由,他日本人管不着!”

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卫冲了过来,提起了刘文新,就像是扔小鸡一样,把他扔到了一旁,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不少送黄豆的老农都认识他,一看这个家伙如此狼狈,心里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发泄,忍不住鼓掌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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