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生啊,你怎么看梁启超的谴责书啊?”阎锡山坐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忍不住问道。
傅作义毫不迟疑的说道:“大帅,梁启超的态度,就是张廷兰的态度,我看他们对联省自治的主张,绝对不会姑息纵容。”
阎锡山点点头,笑道:“不光是不会姑息纵容,甚至是要赶尽杀绝啊!”
阎锡山长叹了一口气:“我刚刚得到山西省的几位议员通报,据说国会要制定反分裂国家法,联省自治一类的主张,会当成叛国处理。”
一听阎锡山的话,傅作义也顿时惊呆了,叛国两个字放在哪国,都不是一件小事,到了这个地步,就等于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要么南方屈服,要么南北就大战一场。
南北冲突一起,就是各个派系站队的时候,究竟该何去何从,阎锡山也不能不反复的权衡,而且阎老西也感到这次事情和以往的战争全然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张廷兰抛出了法律这个武器,这里面的学问实在是太大了,法律就是国家的意志,和政治人物的主张完全是两个层面的东西。
“宜生,你看晋军该怎么选择?”
傅作义想了想,然后说道:“大帅,按照实力来讲,奉军战力绝对不是南方那些土鸡瓦狗可比的,大军一走一过,南方恐怕就要崩溃,因此我主张支持奉军,一同讨伐南方!”
阎锡山微微苦笑:“宜生,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啊,张廷兰向联省自治宣战,你说咱们山西算什么?”
傅作义一听这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民国开始,山西就在各个大派系之间。自成一系,经过阎锡山的苦心经营,山西俨然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如果说湖南等地是把联省自治喊出口,那么阎锡山所作所为,就是把这个主张落到了实处。
一个是光说不做,一个是只做不说,这两者的区别太有趣了,如果张廷兰连喊联省自治的都要收拾,那么阎锡山这个山西王,又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里。傅作义哪能不害怕啊,只能说道:“卑职方才愚鲁,大帅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奉军要是干掉了南方。必定会收拾山西,正所谓唇亡齿寒。我们应该暗中支持南方。和奉军一拼到底。”
阎锡山又摇了摇头:“宜生,明知道南方不是对手,我们还去跟着送死,岂不是嫌命长了。实话说吧,听到要制定反分裂国家法,我就知道了。张廷兰所图甚大,他这是要削藩啊。就看看东三省,还有西北吧。张廷兰治下军政分离,条分缕清。是断然不会允许草头王存在的!”
傅作义也点了点头:“大帅所见高明,但是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么?”
阎锡山呆坐了半晌,然后才说道:“宜生,反抗是死,坐以待毙也是死,为今之计,只有一条生路。”
“该怎么办?”
“我马上发表通电,自请进京!”阎锡山坚定的说道。
傅作义万万没有想到,阎锡山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急忙说道:“大帅,这么一去,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龙离了大海,虎离了深山,可是要被欺负的。”
阎锡山痛苦的摇了摇头:“张廷兰心怀天下,他还不至于容不下我。”
正在这时候,阎锡山的副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脑门上面已经浸出了一层汗珠。
“报告大帅,大事不好了,在忻口一线,出现了奉军的蒙古军团,看样子想要借道山西南下!”
阎锡山和傅作义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恐之色,这是假途灭虢啊!
“不能再耽搁了,马上通电,我即刻进京!”
……
南北的局势一天三遍,自从梁启超发表了谴责声明之后,不到十天时间,反分裂国家法在国会强行通过。表决当天,张廷兰甚至出动了军警,荷枪实弹,国会内外都被戒严了。
这条法律毫不例外的通过了,不过也有一批议员感到了强烈不满,一共一百一十三位南方的议员出逃天津,在公共租界发表通电,要求尊重南省的诉求,同意联省自治的要求,随后返回原籍。
就在他们南下的时候,唐绍仪代表内阁,发布了全国通缉令,对这些议员进行通缉,这也是反分裂国家法第一次起作用。
政府能通过法律,抢占道德制高点,南方的这些家伙也不傻,江苏督军齐燮元,江西督军蔡成勋,湖北督军萧耀南联名发表通电,决定实行南省互保,共同维护民众权力。
身在北京的张廷兰,接到了他们的通电之后,顿时气得大笑起来:“这帮家伙也不照照镜子,还想学当年李鸿章的旧事,他们有这个分量么?”
杨宇霆也笑道:“的确,他们是太不自量力了,不过说到底他们还是小,最关键的还要看一个人的态度。”
“吴佩孚!”张廷兰和杨宇霆不约而同的说道。
“按理说这次跳出来的都是直系宿将,吴佩孚这个直系的实际领袖,应该站出来,支持他们,可是吴佩孚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这其中实在值得玩味。”
“引而不发,或许更有威力,不管吴佩孚打什么主意,我们都要提防着这头猛虎。”
正在说话之间,袁金铠快步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一份电报,笑呵呵的说道:“副总统,好消息来了,有人主动投诚了!”
“谁这么识相啊?”
张廷兰笑着接过了电报,一看下头的署名,顿时脸上就精彩起来:“真是没想到,这个阎老西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意外啊!”
杨宇霆也接过了电报,看了两眼之后,也笑道:“这个家伙的确奸猾,倒是知道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张廷兰早就有削藩的心思,不只南方的这些山大王,西北西南其实都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只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张廷兰没有急着动手而已,没想到阎锡山竟然看出了这步棋,提前投靠过来。
“千金买马骨,这个阎老西我还不能不善待啊!”张廷兰也笑道:“既然如此,就任命他出任西线军团总指挥,率军囤积晋南,防备河南的吴佩孚。”
杨宇霆也急忙点头,立刻下去办理了。
阎锡山如此乖觉,让张廷兰也有些意外,看来这课民国的常青树,的确有过人的地方,如果他是真心投靠,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要知道在阎锡山的治下,山西可是民国的模范省,识字率超过百分之七十。可以说阎老西在民生经济方面,还有两把刷子,算是军阀当中,非常难得的可用之才。
现在阎锡山站在了自己一边,等于是把吴佩孚北上的大门关闭了一半,只要再看住卢汉铁路,吴佩孚的威胁就消失了,那样奉军就能集中力量,沿着津浦路南下,快速抢占南京,一举终结南方的闹剧。
就在张廷兰调兵遣将的时候,南方也没有闲着,齐燮元等人推出了南省互保之后,自觉号召力不够,又向曹锟发去了密电,邀请曹锟南下。
这位曹大帅刚刚丢了官帽,正在憋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这份电报,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曹锟也立即响应,秘密南下。
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南京,而是先到了洛阳,见到了吴佩孚。一见面曹锟就拉住了吴佩孚的手,老泪纵横。
“子玉啊,张廷兰那个小土匪,就欺负到我的头上了,咱们直军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也该表个态吧。”
吴佩孚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全都是萧索之色。
“大帅,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么?”
曹锟不知道吴佩孚什么意思,茫然的摇了摇头。吴佩孚苦笑道:“几年前我就认为要效仿奉军的改革措施,实现耕者有其田,再集中力量,整军经武,或许直军还有争夺天下的本钱。”
“没错,我听说子玉大力推动改革,而且成效显着,值得庆贺啊!”
吴佩孚痛苦的摇了摇头:“大帅,从目前来看,我的改革基本上陷入了死胡同,已经做不下去了!”
吴佩孚说的并非假话,他最初清丈田亩,要重新分配土地,结果引起地方势力的强力反弹,不少地主都扯起了队伍,和吴佩孚对着干。不过吴佩孚也很有魄力,动用军队,将这些人全都镇压下去。
可是这些地主并没有老实,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们索性带着家产,纷纷出逃。他们这么一走,地方上反倒失去了秩序,而且由于他们经营的商铺也都关门,造成了河南等地物资奇缺,原本的商路也都断了,吴佩孚的庞大驻军都受到了影响,粮食和物资迟迟运不上来。
一些老百姓虽然得到了土地,但是他们连种子和农具都没有,农业生产也陷入了僵局,民众并不理解吴佩孚的改革,结果怨声载道,土匪暴乱不断,吴佩孚的大军疲于奔命,根本抽调不出来。
听到了吴佩孚的介绍,曹锟也是目瞪口呆:“子玉,照你这么说,河南的十几万大军,都成了摆设了,无法调动了?”
“嗯。”
“子玉啊,你这不是好心办坏事么!”曹锟本来还指望着吴佩孚能帮着扭转乾坤,结果吴佩孚弄了一身麻烦,简直让他有点傻眼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副官前来送信,说有一个洋人前来拜访,指名道姓要见吴佩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