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徐红还想邀请白娇娇直接在他们家把晚饭也顺便吃了。
白娇娇却道:“今天中午吃的实在是太饱了,我回家晚上都不用吃了。”
向安期和徐红许久不跟孩子一块吃饭,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劝饭劝的白娇娇都撑到嗓子眼了。
向安期道:“这天黑的快,早点回去也行。沈衡不在家里,你自己能行吗?你们家那个炕,你会烧不?”
“干爹,我怎么说也是打农村来的,怎么可能不会烧炕呢。”
徐红也穿了衣服,跟着一块下去送白娇娇,两人一直把白娇娇送到小区门口,才驻足招手,看着她走。
白娇娇撑的要命,她走在路上格外小心,生怕这路滑,摔一跤把撑得溜圆的肚子给摔破了。
一直走到家里,白娇娇脱手套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才从棉袄兜里掏出一个红包。
她怕被人看见,赶紧塞回了口袋,拿了钥匙开了门,回到家坐到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红包,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两人什么时候揣到他兜里去的,她走这一路带着厚手套都没揣兜,完全没有察觉。
这红包也不厚,但里面是十张大团结,不算小钱了。
“哎,这......”白娇娇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收下。
这屋里还有点走时的余温,不过炕底的火已经熄了,白娇娇铲了一小筐煤,又拾了几根木头和松枝放进去,把炕再烧着。
现在天还是冷的,特别是晚上,即使烧着热炕头,白娇娇依旧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被子怎么也掖不紧。
一晚上翻来覆去也没睡好,白天在实验室状态也很低迷。
“白娇娇,你过来一下。”
纪桂章突然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关胜平给纪桂章做了四年学生,一下就看出来,纪桂章的这个表情跟平时不一样。
他怕是白娇娇犯了什么事,赶忙道:“怎么了老师?”
“没有你的事,白娇娇,你到我办公室来。”
纪桂章看了白娇娇一眼,便转身走了。
白娇娇瞪大眼,看向关胜平,用口型道:我怎么了?
关胜平也愣愣睁着眼,摇头。
他哪知道。
白娇娇跟着纪桂章上了他的办公室里头。
“门不用关,你过来,有个事要告诉你。”
纪桂章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头,盯着白娇娇看。
“老师,什么事啊?”
“你不用紧张,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在当兵呢?”
“是的老师,是我三哥的事吗?”
白娇娇没想到,还能从纪桂章嘴里听到白世波。
“嗯,你哥立大功了,被调过来了。”
“真的吗?”白娇娇看着纪桂章的面无表情,“他现在在燕城吗?您是怎么知道的?”
纪桂章道:“人是在这,不过在医院里面,他受了不轻的伤,昨天下午刚醒,也是医院那边的人问他,他才说燕城有亲戚,这才找到学校来了。我正好听说你的名字,就正好叫你过来。”
纪桂章虽然退伍,但是跟军队的联系还是比较紧密,这种事他知道的早,也是赶巧,今天是周日,白娇娇正好在他实验室。
“受伤了?是执行任务受伤的吗?耽不耽误他以后训练?老师,他现在在哪个医院里,我能去看看他吗?”
“你别着急,受伤的原因我不能透露,不过虽然很严重,但都是皮肉伤,现在人醒了就没有大事了,以后肯定不影响他继续报效国家。通知你也是为了让你去看看他,有亲人在身边,他心里也有个安慰,就在军区医院,一会儿我给你写个介绍信,你拿着进去找人。”
后头这话从纪桂章嘴里出来,还挺怪的。
白娇娇点头:“谢谢老师,我马上就去。”
纪桂章说话,还挺会吊人胃口的。
好消息:白世波被调过来了,还是立了功调过来的,那八成是要升官。
坏消息:白世波受伤了,刚醒。
纪桂章唰唰几笔,写好了介绍信,还给白娇娇说明了从学校到军区医院怎么走。
“你自己不安全的话,找个人陪着,路不近,客车上的人多你小心点。这上头有我的电话号码,你让医院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纪桂章最后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听说白娇娇家里还有人从军,纪桂章对她的好感就更上了一层。
心道这家人真是人才辈出,这种家庭应该是所有家庭的榜样才是。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再见。”白娇娇心急如焚,拿着介绍信就出了门。
为了节省麻烦,她也没找别人跟她一块儿去,而是自己骑着自行车,照着纪桂章给她的地址,一路问路去了白世波所在的医院。
白娇娇要见白世波,还要经过一些审核,看了纪桂章给她写的介绍信,又核对了她的学生证才放行,让一个小护士带领她去了二楼的一间病房里面。
这病房里除了白色就是军绿色为多,显而易见在这里的病号大多数都是军人,白娇娇一进病房,一眼就看到了最靠门躺着的病号,虽然大半张脸都缠着纱布,但她还是认出了那是白世波。
“三哥?”
白娇娇见白世波床头还写着一级护理,见他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知道了纪桂章口中“伤的不轻”是什么意思。
“娇......娇?”
白世波现在疼的根本睡不着,这一个病房里头六张床,有个人从他昨天醒过来,就一直“哎呦”到了现在,他老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白娇娇见白世波还能认出她,心中松了口气至少脑子没坏。
“行了,我还有很多事呢,先走了。”带白娇娇来的护士见兄妹俩说上了话,就脚不沾地地走了。
受伤的士兵家里人大多不在这边,能有过来照顾的人很少,基本都是他们这些护士护理,根据军衔等级还有伤情,有些病号还需要一对一地专护,所以这医院里经常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病房里,也就白娇娇一个不是病号的,她坐在白世波边上:“三哥,你没事吧?你检查的病历在哪,我看看。”
白世波现在浑身上下也就嘴和眼珠子能动弹了:“在那个,柜里,没,事,哥,好着呢。”
白世波说话都费劲,白娇娇打开柜子,仔细看了眼白世波的病历。
她现在也能看懂一些了,看到白世波的外伤,多是热负荷伤,揣测是被炸弹炸成这样的。
白娇娇不敢思考其中的凶险,能活下来还不缺胳膊少腿的,算白世波命好:“三哥,你少说话吧。喝水不?”
“不喝。你帮我看看,左边的脸这有没有事。”白世波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左脸颊靠耳根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担心脸上留下疤,但他每次问医生,医生都说没事,而他左耳的听力确实也没什么问题,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啊?”白娇娇没想到白世波还是个这么在乎脸面的人,她看了眼病历上头,估计是小伤,比起他身上的大面积烧伤,人家连一笔带过都没有,只是用纱布包起来,显得十分滑稽。
“三哥,没事的。”
白世波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他道:“我没让部队通知家里,麻烦你过来了。”
“没有大事的话别告诉爹了,省的他再吓厥过去。我正好在这边,每天过来照顾照顾你,但是也不能一直呆在这儿,我平时有课要上。”
实验室那边她可以先请假,但是课程是不能落下的。
白世波哪好意思让他妹妹照顾他,两人现在也都不是小孩了:“不用不用,这里有护士,不用你照顾我,你星期六星期天抽点时间来看看我就成。”
白世波一个人在医院里面,他的心就像是被掏出来甩在一个空房间似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他看见白娇娇,算是安心了。
“没事,我多来几趟,跟你说说话也行。”
白娇娇看着白世波都可怜,说了这么久的话,他连头都转不动。
白世波的胳膊都找不到输液的地方,吊瓶是挂在脚背上的。
虽然他不说,但白娇娇也知道他遭着罪呢。
“沈衡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白世波想着这俩人可是形影不离的。
“他去南方了,之前不是给你写信,说现在南方经济形势好,他想趁早去闯一闯。”
“哦。”
“你现在能吃什么东西,要不要我下去找地方给你买点水果?”
“什么都不能吃,我也不饿。”
现在白世波什么感觉也没有,就是一个痛,加上虚弱。
不过他觉得这很值得:“昨天我醒了,领导过来的意思,我这会又立了军功了,不管是几等功,把我调到这里来,肯定比咱们家旁边那个小岛上面强。我一年之后也不会退伍,嘶......能一直干下去,我多立功,以后,肯定能帮上咱们家忙。”
白世波一段话分了好几回才说完,中途白娇娇耐心听着,也不忍心打断。
“三哥,你不能这么想,虽然我这话说的可能没有你那么大公无私,但万事还是要小心,不能专盯着功劳去。”
白娇娇心想,这不是白世波第一回出事了,上回执行任务失踪,白志满差点抽过去。
再这样下去,她爹有几条命给白世波吓的。
“我这个当兵的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让你们失望。”
白世波这样说,白娇娇才知道他为着什么:“三哥,你这么想就更不对了,那本来就是人情,不用白不用的,我们帮你不是为了你把这事压在心里头。”
“我知道我知道。”
“你老这么想是会坏事的,三哥,你珍惜当兵的机会,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知不知道?”
白世波出任务英勇不要命,是有一部分军人对国家的忠诚在里面,但同时也抱着出人头地的心态,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心态,可像他这样不要命的还真不多。
白娇娇这辈子就想让她的哥哥姐姐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害他们。
“知道,知道。”
白世波被妹妹训了一通,脾气倒好,连连答应。
“对了,娇娇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白世波这话说的比其他的话更加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声音还十分细弱。
“打给谁?”
“我......我处了个对象,这回任务来得急,我们本来约好半个月就联系一次的,这都过了一个月没联系了,她会担心的。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去出任务了,让她别担心。”
“......”
处了个对象?
鉴于白世波之前的表现,听到这事儿白娇娇如临大敌。
“她是干什么的?哪里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白娇娇接连问话,白世波臊得慌,半晌才开口:
“就是咱们家那一片的人,我当时入伍的时候,在路上和大哥救了她一回,那天晚上还在她家宿了一宿,本来以为以后遇不上了,谁知道,后来我们部队体检,就是她们医院上岛来做的,又遇见了她,觉得挺有缘分的,就要了地址。”
白世波和白世海在县城吓走了一个流氓的事,白娇娇有所耳闻,但几乎都忘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白娇娇心想白世海既然见过,那她得打电话联系白世海问问这小姑娘怎么样。
要真是个好姑娘,她嫂子的心也能省一大半。
为了给白世波找对象,邓敏恨不得把整个镇都翻个底朝天。
“你能不能帮我?”白世波见白娇娇没说话,又问了一遍。
“我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人家一听是个女同志打的电话,心里肯定会犯嘀咕。”
“我们部队也是有女同志的。”
“这么私密的事你肯定是拜托一个亲密的人办的,你对象要是以为你在部队有关系好的女同志,你可等着挨吧。”
白世波一听,妹妹说的对。
“那怎么办,这边我也不认识别人了。”
“我走的时候下去电话亭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愿意帮忙的,实在不行,我回学校了,找个同学帮忙,反正就是带句话的事。”
“那行,听你的,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受伤了,省的担心。”
白娇娇是看透了,白世波非但脑子不灵光,还是个恋爱脑,从跟王秋梅那儿就能看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