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两个字声音虽轻，听在台言法师和控海娘子耳中，无异于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浑身肌肉饱满、火炭般鲜艳的凶兽，怎么看都不像一道残念。
睚眦安静了下来，没有反驳，语调中带着追忆的情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墨小染平静的说，“进入水池时，那股诡异的力量不似活人所有，而且我曾经与善于炼魂的邪修打过交道。”
睚眦点点头，“单凭这一点，不能说明问题。”
墨小染笑笑，“睚眦是上古凶兽，残暴狠辣，实力堪比合体渡劫期的大能。
而你，还有心情同我们说笑，性格不同。”
“在这里待了一万年，也见过几波外来人。或许是我太孤独了，所以才平心静气的和你们讲了那么久。”
“据我所知，睚眦自视甚高，绝不会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也看不起别的力量。
你捆住台言法师小腿的触手，根本不是睚眦的能力。”
“我活的年代久远，远的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年了。人族有老话，叫越老越妖，我闲来无聊学点小手艺，不过分。”
“不过分。”
墨小染悲悯的望过去，神情更加哀伤，“方才我刺中你三次，虽然流了点血，可惜那只是障眼法。
你华丽的身体内部，根本就是个空壳。”
“空壳？”
台言法师心态炸裂，一人一兽打了那么久，我怎么没看出来？
睚眦眯了眯眼睛，“能在瞬息万变转瞬即逝的动作中，捕捉到这一点，你很敏锐。”
“什么，它承认了？”
台言和文珊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对于吹捧，墨小染很淡然，“我只是比普通人敏锐了一点点。”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台言和文珊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同为水族，见到传说中的凶兽，有点害怕，更多的还是惊喜。
有种粉丝见到心仪偶像的快乐。
可当知道偶像只是一道残念时，那种失望惆怅的感觉也是难以平复的。
空气没有流动，睚眦的红色皮毛忽然开始消散，化为一点点的红色光芒，它的身躯随之缓缓消失。
“万年来，你们是第一个看出我的真身的人。”
睚眦的声音带着感慨不甘，“可惜，是个人族。”
它身上的红色气息凝聚出一条触手，缓缓向上攀延，钻入水中，然后末端分为两个更细的触手，分别抓住两条丈长的肥硕彩鱼拽将下来。
巨口吞掉彩鱼，睚眦的身躯停止了消散，毛发复苏，又恢复了优雅修长的形态。
察觉到三人怪异的眼神后，它咧嘴笑着，“万年前，龙神重伤远遁妖域，留下我们四个镇守。
龙神都走了，我们又怎会是那个煞星的对手。
可怜了三个兄弟，风光了数万年，都成了剑下亡魂。
我们兄弟四个，对龙神抛下我们心怀怨念，这才一起出手，制造了这个龙宫秘境，期望永生永世的活下去，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我们愧对龙神期望，用这点残魂守护着龙神为东海水族留下的传承。
生命晶石正是我存活的根本。
如今晶石已毁，我难以苟延残喘，便把进入魔塔的钥匙交给你，希望你能够打开魔塔，让有缘人得到龙神传承。”
哀伤，万年的哀伤。
睚眦瞥了台言法师和控海娘子一眼，叹口气，“如今的水族如此落寞，真叫人可笑。”
然后，它盯着墨小染看了很长一会，“你的体质与龙神传承十分契合，只是可惜，你是人族。”
他仰天长啸，“龙神，属下让您失望了。”
话罢，毫无征兆的，睚眦的身体光芒大盛，熊熊火焰升腾而起。
在火焰中，墨小染似乎看到了一头威武雄壮的红色巨兽，站在群山山巅，啸傲万族的恢宏景象。
火焰最终消失，大阵恢复了平静。
只有四周毫无规律的大坑与躺在地上的巨石，向世人诉说着曾经战斗的激烈与凶险。
水池中，五彩灵鱼长出四肢，化为不同水族，那些困在此地数千年的天骄，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墨小染怀中是睚眦留下的古铜钥匙。
下一个目标，魔塔。
为了完成上古凶兽的遗愿，她决定打开魔塔，让有缘的水族，取得祖先留给他们的辉煌未来。
能在与睚眦残魂的战斗中取得上风，汲取的生命能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让墨小染能够迅速恢复攻击受到的伤害，始终保持健康状态与睚眦缠斗。
若非如此，她现在恐怕也会受到不少的伤害。
恩仇宫很广袤，在经历了凶险后，鲛人族十六王子公台的队伍，发现了许多珍贵的宝物。
队员们兴致高昂，与同伴分享得到宝物的快乐。
一头巨大螃蟹所在的宫殿中，刑坤化身为金色的蛟龙，撕碎了螃蟹。
在一片花海里，凝冰高冷的站在一条通体如玉的碧绿大蛇头上，数百名水族欢天喜地的采摘各种珍惜灵药。
荒芜的沙漠里，彩珠夫人大发神威，将一头五十丈大小的魔蜥用凶猛的洪水湮没。
森林里，十王严慕带领着付天罗等四百于人，采摘灵果，杀兽剥皮，所过之处，一毛不剩。
黑色的荒野里，啮齿身体长大无数倍，与一头腹部长有巨口的猛兽角力，身边的水族面对庞大的兽群死战不退。
回到恩仇宫外，天空中流云似火，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三百来人的队伍，激增到五百余人。
墨小染战败睚眦，解救了化为彩鱼的水族，经历了重生最开始的懵懂之后，他们望向红衣的眼神极其复杂。
能进入龙宫秘境的，都是各个时期的天骄。
本性是骄傲的。
但当另一位天骄横空出世，力压所有人，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时，妒忌羡慕的情绪的理所应当。
可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种想法又显得龌龊。
那些没变鱼的还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变成鱼的，水底大战他们是亲眼目睹的。
墨小染虽说无意，却实实在在地救了他们。
这份恩情，铁打的。
有人感到羞愧，转身便走，要远离这个伤心地。
有人身处险境感到茫然，随大流围在三位高手身周。
也有人来到墨小染三人身边，说着一些感谢的话，情绪很激动。
离开的，墨小染并无挽留，感谢的，墨小染报以笑容，茫然的，爱咋咋地。
队伍里，忽然走出一名黑衣劲装男子，剑眉如飞，面颊消瘦，冷酷的眼睛里有种莫名的伤感。
来到墨小染身前，男子单膝跪地，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申冬阳无以为报，愿追随姑娘，效犬马之劳。”
墨小染诧异的望着面前男子，长相么，比起爹爹来普普通通。
身上有一股子不让人轻易忽视的劲。
而且，水族进入万象境才能完全化形，变得与人族无异。
眼前的年轻男子不过是凝丹气息，却摆脱了水族特征，说他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也不为过。
“申冬阳，我记住你了。”
墨小染笑起来时，鼓起的腮帮子看起来有点婴儿肥，“以后你就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大笑着拽起申冬阳，墨小染看到对方额头两侧各有一条条细细的浅色伤痕。
申冬阳没说，墨小染便没问。
上下审视着长相普通的少年郎。
“长相一般，气质一般，实力一般，还好还好，这股子劲我喜欢。”
台言法师来到墨小染身前，拱手道，“墨姑娘，此次的事情在下记住了，以后定然厚报。”
墨小染无所谓的摆摆手，“何必客气呢？”
得到了大半生命晶石的能力，又得了个天赋不错的小弟，红衣姑娘心中大欢喜。
控海娘子神色怪异，畏畏缩缩的凑在墨小染身边。
“主...”
“人”字还没说出口，墨小染打断了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当时只是为了立威，吓唬吓唬你而已。”
文珊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姑娘说，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墨小染笑道，“怎么，要不我送送你？”
若没有墨小染，生命精华的事文珊是不敢想的，很有可能和前辈们一样，留在水池中做一条彩鱼，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成为睚眦的口粮。
能得到一部分精华，她心满意足，不做过多奢求。
在得到奴隶只不过是一句戏言之后，压在她心底的重石荡然无存，身心明快了许多。
毕竟，她是东海水族排得上号的大人物。
给人族做奴隶，想想都欲去死。
“姑娘大恩，文珊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文珊的态度震惊了所有人。
太客气，太卑微了。
墨小染端起胳膊认真地想了想，“报答什么的，太客气了。此次夺得生命精华，我心愿已足。”
文珊割舍了许久，下定决心，拿出风雷环，“此物是上品灵宝，乃是蛟龙族的宝物，今日，将它献给姑娘，以表心意。”
墨小染瞅着风雷环，土不拉几，一点都不好看。
“算了算了，上品灵宝我多的是。”
台言看的眼睛都直了，风雷环啊！
上品灵宝啊！
他感觉墨小染牛皮吹大了。
灵宝已是罕见，何况是上品灵宝。
他自己的心头肉灵台印，是拿命换来的，还比不上风雷环。
墨小染...
这丫头怎么想的？
墨小染发觉众人脸上古怪的表情，她说的实话，别人不相信，那也没办法。
她还没有拿出灵宝让众人信服的想法。
文珊态度坚决，必须要送，墨小染无奈，只能强颜欢笑，“那就谢谢了。”
随手丢进了储物袋，压根没多看一眼。
台言法师和文珊兴冲冲地走了，带走了一大批人，只留下三十多人，都是三千年前就在池水中生活的水族天骄。
“你们，干嘛不走？”
墨小染嫌弃的说。
呼啦啦倒下一大片，“我等愿意追随姑娘。”
墨小染烦躁起来，“一个就行了，你们这么多人，我那照顾的过来。从哪来回哪去吧！”
众人沉默不语，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申冬阳道，“墨姑娘，他们修为不错，留在身边护卫不错。有的事，你不好出面，就让他们出面得了。”
墨小染想想也是，“那行吧，你们留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愿意跟我的，要保持忠心。
如果哪天你们觉得别人更值得你们追随，告诉我，我绝不让你们为难。”
众人千恩万谢，呼啦啦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申冬阳道，“墨姑娘心善，我申冬阳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谁要是敢对姑娘不忠，背地里做些对不起姑娘的事，我保证，他会希望自己死去。
当然，我不会让他如意的。”
这番话说的杀气腾腾，让人毛骨悚然，众人听后不觉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都是一批人，也有熟络的。
“申冬阳，以后你是大姐手下的大哥，咱兄弟们跟你混。人品保证。”
长着章鱼脑袋的人胸口拍的嘭嘭作响。
申冬阳一笑，“救命之恩大于天，只要大家对姑娘忠心，有事，我申冬阳第一个上，绝不死在你们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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