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桓儿被喊醒的那一刻,母子俩动作一致的揉着惺忪的眼,一脸火气的瞪着叫醒他们的罪魁祸首。
扰人清梦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刚才在路上跟你说过的那人,现在就在这里,他要见你和桓儿。”被母子俩瞪着的郑凛一边帮忙给桓儿穿衣裳,一边对穿鞋子下床的未婚妻说道,眼底藏着无人看见的忧虑。
桑叶穿鞋的手一顿,故作不解的问道:“按说那人出手相助搭救了桓儿,我是该好好歇歇他,可是哪有救命恩人亲自跑上门来见我们的道理?总不会特意跑来讨谢的?”
郑凛深深的看了未婚妻一眼,眼底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或许,那人行事一向诡异,为人不好打交道,待会儿你小心着些,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不说还好,一说桑叶就更谨慎了。只是在没有见到本人之前,纵然有万般猜测和地方,她也只能埋藏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待会儿见到了真人了要小心应对。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何意图,但是到底是自己儿子的恩人,让恩人久等太失礼了。桑叶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牵着桓儿的手随郑凛往前堂里走。
快要到前堂的时候,郑凛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那人来自京城冯家,是京城唯二的国公卫老国公的幼子,早年犯了事情,被老卫国公以‘体弱多病’的名义,罚到明州‘养病’。这十多年来,一直不曾回去过。”
在听到“冯家”这两个字时,桑叶的心里就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再一听到“卫国公”,眉头更是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背脊里也不自觉的渗出了一丝丝冷汗。
“娘,你很热吗?手心都湿了!”桓儿扬起小脑袋,不解的看着娘亲,明明外面很冷啊!
桑叶瞬间警醒,冲着儿子干笑了道:“刚刚睡了一觉,身子就变暖和了,这走了一路可不是热了么。”
桓儿还小,辨不出娘亲话里的真伪。见娘亲这么说,就相信了还十分体贴的说道:“娘您在忍一小会儿,等下不走路就不热了。”
桑叶心里暖呼呼的,握着儿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嗯,不走路就不热了,桓儿真聪明!”
无意中得了娘亲的夸赞,桓儿显得有些高兴,又觉得娘亲有些犯傻,明明人人都知道的一件小事还夸自己聪明,一时小脸上就纠结了。
桑叶哪里有心思想儿子在纠结什么,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冯家”“卫老国公”这两个词,胸口也剧烈的挑个不停,总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恨不得带着儿子拔腿就跑,管他劳什子恩人是什么身份。
当然,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哪怕有诸多的忐忑和忧虑,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真要临阵脱逃就更扯不清了。
察觉到女子的情绪不大对,郑凛没有问她在紧张什么,一如既往的体贴道:“虽说那人行事诡异,但不是歹毒奸诈之人,你不用惧怕他,他问你什么,你照常回答就好。”
“额,好”桑叶嘴上很淡定的应下来,心底却发苦,她照常不了啊!
有些事情,她能瞒过爹娘兄嫂,瞒过忘记前尘的儿子,甚至瞒过身侧的男人,可是她真没有把握瞒过那个极有可能知道自己底细的人。
在不明敌友的情况下,她除了提高警惕争取不让自己暴露外,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去应对暴露后,极有可能到来的灭顶之灾。
郑凛看着未婚妻,清楚她的心里肯定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只是他也参不透那人深更半夜过来的目的,只能尽量提醒未婚妻让她小心应对。亦或许,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那人,并非爱管闲事之人。
别院再大路再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看着门户大开的前堂,隐隐可见为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一身紫衣的男人,勉强保持淡定的桑叶不禁有些发憷,连桓儿的小手背她握的发疼也不知道。
桓儿委屈的看了娘亲一眼,张了张小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默然无语的跟随着大人的脚步,踏进了前堂里。
除了男人和桑叶母子,屋子里没有第四个人,就是郑凛也是在院子里等着,没有走进前堂里,显然是男人事先提醒过。
谈不仪态的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最多只有二十岁。谁能想到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会在十多年前就被家族驱逐到明州来呢?
不,不能说驱逐,至少在这个人的身上,看不出半点颓废愤懑的影子,倒像是一个养在深宅的纨绔子弟。
男人的长相十分中性,看起来既不阳刚,也没有半丝阴柔气,只是就这样懒散的坐在那里,教人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看着一步步走到跟前的母子俩,男人漠然的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谁也看不出他的心底在想什么。
桑叶微垂着头,带着桓儿上前两步,屈膝冲着首位上的男人福了一礼,说着路上就想好的说辞:“此番小儿得救,多亏恩人出手相助,以后公子但凡用用的着小妇人的地方,小妇人定竭尽全力。”
桓儿有样学样,松开娘亲的手,朝着男人拱手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他日有用的着桓儿的地方,桓儿定竭尽全力。”
说到这里,他看了男人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补充道:“公子,桓儿还小,就算现在做不到,日后长大了一定能做到,只求公子不要为难桓儿的娘亲。”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桓儿,似讽非讽的说道:“爷怎么知道,你长大了会不会恩将仇报,反咬爷这个恩人一口?”
桑叶心头一紧,生怕桓儿说错话惹怒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刚要替桓儿说话,男人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来,顿时让她把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不是桑叶胆小,是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太凌厉了。加上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后,她本来就心虚,就一下子被吓住了。
桓儿还是个没经历多少世间险恶的孩子,哪里能想到恩人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呆愣了一瞬,随即奶声奶气的说道:“恩将仇报非君子所为,桓儿不才,当不了济国救民的圣人,只想做一个好人,而好人不会恩将仇报。”
“好人不会恩将仇报?好人不会恩将仇报?好人不会恩将仇报”男人垂着眉眼没有看桓儿,只是反复的呢喃着这句话,似乎这句话能解答他的困惑一般。
母子俩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是男人像是忘了似的久久没有让他们起身。直到桓儿有些撑不住了,脸上开始流露出难过的情绪,那人才从方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淡淡的瞥了母子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免礼!”
说罢,他看都没看桑叶一眼,冲着桓儿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跟前来。
桓儿眼巴巴的看着娘亲,犹疑不前。
桑叶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推了推桓儿,鼓励道:“去,这位叔叔刚刚救过你,他不会害你。”
听到“叔叔”两个字,男人的唇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看向桑叶的眼神格外不善。
桓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听话的上前两步,神色茫然的看着男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蠢,跟你娘一样蠢!”男人伸出食指,毫不客气的戳了戳桓儿的额头,十分嫌弃的说道。
桓儿没有理会男人作乱的手指,扭过头看着娘亲,神情更加茫然了:“娘——”
桑叶却是一阵心惊肉跳,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听到儿子的叫喊。
“哼!”男人顺着桓儿的目光,视线落在了桑叶的身上,带着不知名的情绪哼了哼,随即抬手扳正桓儿的脸,冷冷的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桓儿老老实实的点头:“知道,你是桓儿的恩人。”
男人屈指弹了桓儿的额头一下,嗤笑道:“果然跟你娘一样蠢。”
桓儿见不得别人说娘亲的坏话,就算是恩人也不行,当即反驳道:“我娘才不蠢,叔叔您不能这么说我娘。”
男人的唇角又是一抽,故作凶狠的说道:“没大没小,不许再喊老子叔叔,要喊老子叔公。”
桓儿被突然爆粗话的男人吓了一跳,刚想扭头问娘亲叔公是什么,脑袋再次被扳回去:“臭小子,有老子给你当叔公,给你当靠山,你还敢怀疑老子?欠揍是不是?”
然而桓儿连“叔公”是什么还没有弄清楚,哪里肯相信男人的话?他拼命的挣脱男人的大手,扭头大声的问道:“娘,叔公是什么?他真是我叔公吗?”
桑叶的脑子早就在男人蹦出“叔公”两个字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团浆糊。这会儿听到儿子的问话,她的脑子瞬间一清,神色复杂的看了男人一眼,最终认命的点头:“是,他是你叔公,至于叔公是什么,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除了用这句话搪塞,难道她要对儿子解释说,叔公就是娘亲的叔叔。可是这句话她能说么?她敢说么?
她不能,也不敢。
------题外话------
冯叔公:你就是个傻子,跟你娘一样傻!
桓儿:我不傻,我娘也不傻,你才傻,年纪轻轻,冒充谁不好,冒充我叔公!
冯叔公:劳资本来就是你叔公,还用冒充?
桓儿:这年头傻子太多,谁知道呢!
ps:意不意外?冯叔公是如假包换的真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