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不停的叫,室外的地面温度已经直逼五十度大关了,窨井盖煎鸡蛋不算什么,随便一辆轿车的车前盖就能满足条件。
季笙穿着柔道服蹬蹬蹬上了楼,遇上邻居阿姨,那阿姨笑眯了眼:“笙笙,看现在长得多高!你这是学柔道去了?热不热啊,哎,对了,你们那学柔道贵不贵啊?一节课多少钱?”
季笙跟阿姨聊了半天才进家门,一进去就看到季秫正在阳台上认真的侍候家里的两盆花。
左边是君子兰,碧绿亮油的叶子足有手掌宽。右边是雏菊,原来小小的一盆现在已经移栽到了直径半米的大花盆里,这个盆原来是给君子兰预备的,结果买回来几年,君子兰还不用换盆,雏菊已经换了五六次盆了。
季秫直起腰说:“回来了?快去洗澡,肯定一身汗。”
季笙不敢说她一滴汗都没出。现在外面这太阳,这温度,她觉得挺好的,只要随身带着水壶,她在外面晒一天都不会有事。
她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回来,季秫说:“我看过不了多久,这盆又要换了……听说这雏菊在外国都是野草,怪不得长得这么疯。”
盆中的雏菊像施足了肥,已经炸盆了,花叶都长得又长又粗。
季笙已经给宋阳说了家里这盆雏菊失控的事,它再长下去,家里就不能养了。前两次季秫想给它分盆都让季笙给拦了,她怕一分盆,季秫就有理由把分出去的花送人。
她是绝不能把这花送出去的。
宋阳说没事,送到他这边。他这里就他一个人,放屋里没人管,长多大都没事。
“对了,笙笙,你这柔道班的活不能再干了吧?下周就开学了。”苏梦柳吃晚饭时突然想起来这个。
季笙在柔道班的所有课程都结束了,结果结束前教她的教练,也就是柔道班的老板问她要不要打工。一个是帮着管管幼儿班的学生们,一个是没事时站在外头帮着发发传单,偶尔做个接待。
季笙没想到打工的机会不用她去找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老板的价码开得很大方,给她算两种时薪。她帮着管幼儿班的学生时,偶尔带几节课,给她按老师的价,一小时一百五。她帮着接待客人,发传单的也给得不少,一小时五十,比雇来的别的发传单的学生要多一倍,而且最后她成发传单的头了,那些发传单的都找她汇报工作,记时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也没觉得自己干得特别好啊。老板家的亲戚,管前台的小姑娘跟她说:“因为你形象好啊,我嫂子说的。”她嫂子说这么一个漂亮干净又利落的小姑娘穿着他们的柔道服站门口,客户自然而然就进来了。所以季笙拿的几乎是正式职工的工资了,要不是她过了暑假才大三,老板都想把她给签下来。
季笙回来通报了下后,苏梦柳和季秫都觉得这对季笙有好处,多见见人,经历一些事,能让她早日放开自己。他们还是觉得季笙仍旧被一年前的事影响着。
她到现在连裙子都不穿,天天七分裤加t,大夏天的在外面也不擦防晒霜,永远一条马尾辫,这哪像小姑娘?
结果季笙打了这份工后,竟然懒得从柔道班回来连柔道服也不换,穿着这么一身骑自行车骑一路!苏梦柳曾经在路上看到过一回,她当然觉得自己姑娘哪哪都好,不过说真心话,要不是那条马尾辫,她都以为那是个晒黑的黑小子了。
季笙听了放下筷子去拿了张卡给苏梦柳,“老板说工资都打进去了,我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去了,明天就不去了。”
“笙笙都会自己赚钱了?里面有多少?”季秫问。
“四千多,不到五千。”季笙说完,吓了他们俩一跳,“怎么这么多?你不是就代代课,发发传单吗?”苏梦柳没想到这孩子打两个月工都快把她自己的学费给赚回来了,而且她那工打得,早上九点才去,下午四点就下班,这工作可以啊。
“我后面都不发传单了,只代课。他们那边有一个班一直都是我带的呢,就这给的都少了。他们自己请的柔道教练一节课拿六百,才给我一百五。”季笙还有点不甘心呢,因为她那班的小孩子都很喜欢她。而且她也很累啊,带一群小孩子可一点都不轻松,她要防着他们自己打起来,受伤。
不过说是学柔道,不如说是带他们做游戏。也怪不得她才学了几期,老板都敢让她当老师。
“可以了可以了,我们单位今年新进的小姑娘一个月才两千二呢,你这都赶上她们了。”苏梦柳把卡还给她,“既然不去上班了,就拿这钱去给你自己买两件新衣服吧。你都多久没买新衣服了?”
苏梦柳催了两天才把季笙“撵”出门。晚上她下班回来,一进门就喊季笙,“今天出去逛什么了?买衣服没有?”
“买了一件。”季笙犹豫的说。
苏梦柳放下买的菜和皮包就说,“拿来我看看,看我姑娘买的什么?”她跟她说了一百遍让她买条裙子,还说他们单位的小姑娘天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裙子多好看,最近不是正流行那什么超长裙吗,虽然看着跟块拖布似的,不过只要能说服季笙穿裙子,拖布也行。
季笙是跟姚东海一块出的门,她挑了一件,讲价时说买两件一百八,季笙被迫也买了一件。
拿出来一看,是一件深蓝色的雪纺裙,长及脚面那种,也叫沙滩裙。穿这种裙子没身高不行,不够瘦也不行。季笙反正是很难理解姚东海干嘛买这种裙子,怎么穿啊?
姚东海赏了她一个漂亮的白眼:“笨死了,这才叫女人味。”
苏梦柳不管女人味,她从季笙把这条深蓝裙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后就开始皱眉,怎么看着像三四十岁的人穿的?一个小姑娘,挑个白的不好吗?
最后苏梦柳夸了一句:“料子不错。穿上试试。”把季笙推屋里去了。
季笙换上裙子出来,她配了件白色的长外搭,不然吊带穿着脖子光|溜溜的,她不舒服。
苏梦柳一看眼睛就亮了,“好看!”她把季笙拉到光亮处,不停点头,“我还以为你皮肤黑,不能穿这个颜色呢。”没想到深蓝抬气质,配的白色外搭也合适。
最重要是自己姑娘长得漂亮,有这张脸,穿什么都不丑。
“这你下面要穿一双细带的皮凉鞋,带点跟的。”苏梦柳围着自家姑娘转了几圈,“你有白色的包吗?”
季笙觉得妈妈的反应有点狂热,翻出一个以前买的草编包,“这个行吗?”还要再配个包?这就行了。
“也行,也算能搭上,回头再戴着草编的遮阳帽,我记得你有一个……”苏梦柳翻箱倒柜把帽子找出来,等季秫回来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客厅当中戴着帽子挎着包的季笙,“爸……”救命……你看妈犯毛病了……现在还没做饭呢……
“好看!”季秫包都没放下就双眼发亮的夸,“我姑娘真好看!”
完蛋。
季笙心道。
苏梦柳打扮闺女上了瘾,她也想趁热打铁,说:“笙笙没合适的凉鞋,咱们干脆一块出去吃饭,随便买鞋。”
“好。”季秫一点也不觉得在三伏天的晚上七点出去逛街而不是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有什么不对的,翻着钱包说,“带上卡吧?你看看也买点什么?”
苏梦柳把买的钱先放厨房,今晚不做了,“行,带上吧……笙笙不用换了,你就穿这一身出去挺好的,晚上没人看。”她叫住想回屋换衣服的季笙,推着她出了门。
八月二十三,g大开学。
四个校门都挤满了来送学生的车,校园里也在久违的两个月后,重新充满了人气。
林荫路上,一个男生骑自行车载着另一个,后面那个手上抱着水盆和席子。突然,后面那个发现这车正在往石阶上撞!
“拐!拐!拐……”车翻了,骑车那个脚一支还没摔倒,坐车那个一个后仰倒栽下去了,他怀里还抱着两人的水盆和席子呢,摔得整个后背带腰都是疼的,“你他妈看见美女了?怎么骑的?”
骑车那个赶紧把车支好过来拉他,还一直面带尴尬不好意思的小声说:“你小点声!别嚷嚷!”
摔地上那个呲牙咧嘴的骂,“还别嚷嚷!你……!”他看愣了,路前头确实有个姑娘,人家没走路,直接从树林中间穿过。怪不得刚才骑车这个该拐弯不拐,走直线也往树林里撞呢,还没看到马路一侧的石阶。
背影很美。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裙,上身一件遮阳衫,戴一顶草帽,走得速度很快,但从背影看就叫人觉得这是个美女。
“别光看后头,万一前面是个恐龙呢。”摔倒这个也爬起来,两人心怀鬼胎的推着车慢慢走过去,然后回头看……“快走!快走!让人看见了!”这两个偷看的男生吓得面耳赤红,连三赶四骑上车歪歪扭扭的跑了。
季笙刚才就知道身后过来一辆车,半天还不见他们骑过去,好奇的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那那两个男生在看她……然后被她吓跑了。
——她这样是不是很怪?
今天这身衣服是苏梦柳死活非要让她穿上的。其实她早就没有心理问题了,也不觉得自己就一定要灰头土脸的才安全。心中的壁垒不知何时开始渐渐松动了,好像就是最后一次去过鱼头沟后。
只是太长时间不穿裙子,她也觉得每天裤子加t很方便。这么认真的打扮让她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奇怪。
树:不奇怪,你很香。
季笙没注意自己的手是按在树上的,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你们也能闻出来吗?”她出门前被苏梦柳洒了一点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