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明中旗伏诛,沧州的官员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没几日,刺史府便传出老夫人暴毙的消息。
沧州百年来最大的事情便是对抗北戎,如今频频出事,惹的坊间议论纷纷。
有说徐老夫人是被吓死的,有说是被新进府的公主气死的,也有说是生了疾病死的。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刺史府手脚飞快的挂起了白幡,灵堂设在府里的正门花厅处,可前来祭拜的人人寥寥无几。
徐靖宇惊魂未定的跪在棺木前,何氏带着徐如筱和徐晚棠跪在后面,披麻戴孝,却不见哭声。
“祖母,祖母,您怎么丢下孙儿去了。”
一道悲怆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徐谨安悲痛欲绝的一路冲进来,跪倒在徐老夫人的棺椁前,双手扒着棺椁,声泪俱下。
“你怎么回来了?”
徐靖宇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书院距沧州的距离可不近,徐谨安今日到家,那岂不是,徐老夫人死的那日就有人通知他了?
“是我派人通知她的。”
何氏面无表情的垂眸答道,那日徐老夫人身死,她犹豫再三,还是派人给徐谨安送了信。
“你安的什么心?”徐靖宇压低声音朝着何氏嘶吼。
自从徐老夫人死了,眉姨娘失踪了,徐靖宇那日宴会后被吓破了胆,何氏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心里感激徐如笙,也越发的看不起徐靖宇。
“老爷说的什么话?”何氏冷哼一声,“他是徐家唯一的男孙,是你们徐家唯一的香火,老夫人归西,难道不该告诉他么?”
徐靖宇吹胡子瞪眼,“你叫他回来,不是羊入虎口么?阿笙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想到宴会那日,徐如笙一个冰冷的“杀”字,刺史府的园子便是尸横遍野,徐靖宇只觉得肝胆俱裂。
徐如笙和徐家的恩恩怨怨,他清楚的很,所以才把徐谨安远远送走,他至今没有儿子,大哥死了,自己以后养老送终便只能能靠徐谨安了。
“我怎么就不会放过他了?”徐如笙有些倦懒的从花厅后走出来,身上依旧是鲜艳的颜色,与灵堂的一片白茫茫格格不入。
徐靖宇如今看到她便双腿发软,心跳加快,面对徐如笙的不合制,半句话不敢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何氏更是无所谓,若不是现在还不能和徐靖宇闹翻脸,她也不想为那个老虔婆披麻戴孝。
“阿笙来了?可是没睡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何氏笑盈盈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到徐如笙面前关切的问道。
徐如笙淡笑,“我没事,徐谨安回来了?”
徐谨安已止住了哭声,看到徐如笙身上的颜色,以及他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双目赤红,“徐如笙,祖母过世,你怎可如此轻慢。”
灵堂众人纷纷侧目望向他,徐靖宇恨不得上去捂着他的嘴,可到底是没有勇气上前,只喝斥道,“你怎么和你阿姐说话呢?”
徐如笙当下便打断了徐靖宇,“他的阿姐如今下落不明,杳无音讯,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二叔可不要乱说。”
言下之意,便是不认徐谨安这个弟弟了。
徐谨安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在书院读书,自然也懂得一些道理,以前在京城,他也能听到下人们议论,当年父亲把他抱到正院,可却被嫡母直接扔了出来。
后来嫡母死了,姨娘也死了,亲姐姐不知所踪,最后父亲没了爵位,死在京城。
徐家的败落,好像都是从嫡母的死亡开始的。
“阿姐,徐家如今已经残败如此,我姨娘也被你活生生的打死在侯府门口,你心中有气也该消了,非要在祖母的灵堂上闹得如此不堪么?”
徐谨安红着眼睛,声声质问。
“徐谨安,我以为你去书院能有几分长进,结果还是这般的是非不分。”徐如笙冷笑,“我早就说过,你姨娘是被你爹和你祖母害死的,我的母亲惨死在幽州,温家只打死了一个姨娘,你还觉得下手太狠了么?”
“那是我娘!”徐谨安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愤怒,他自幼是王姨娘亲自带着,后来大一点才被挪去外院,所以和王姨娘感情深厚,纵然她有不对,可被活活打死,心里如何不恨。
“那又如何,你姨娘当年是写了卖身契给我母亲的,主子死了,她一个贱婢殉主再正常不过。”徐如笙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动怒火。
徐谨安百般忍耐,可到底年纪太小,生母已死,还要被人这样羞辱,如今连唯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过世了,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女人造成的。
“徐如笙,你等着吧,我迟早有一天会为我姨娘报仇的。”徐谨安眼里闪过汹涌的恨意。
徐靖宇绝望的闭上眼,蠢货,简直是找死。
何氏却在一旁有些兴奋的搓手,对,就是这样,不怕死的尽管说,徐家断子绝孙才好!
徐如笙上前走两步,突然说道,“可惜了,本来想算了,可你偏偏回来送死。”
徐谨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往后退两步,“你敢杀我?”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止不住的害怕,人不自觉地往徐靖宇身后躲。
“蓝彩,动手吧。”徐如笙转身,不再想说废话。
何氏默默的后退两步,徐如筱想说什么,却被何氏一把抓住。
徐晚棠站在一旁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可怕!
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还在祖母的灵堂上!
“大姐姐,”徐如筱挣脱了何氏的手,往前冲了一步,抿了抿嘴,“非要杀他不可么?”
何氏吓了一大跳,赶紧喝斥道,“你大姐姐做什么还需要问你么?”
徐靖宇刚才已经从心里放弃徐谨安了,他不想得罪徐如笙,如今温家势大,大公主在京城如日中天,隐约压了两位皇子一头,他日后的前程,只需要徐如笙一句话。
可徐如筱还是倔强的问道,“他非死不可么?”
徐如笙很少和徐如筱说话,只记得她平日都是默默的跟在徐如篱身后,她看向这个言语很少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是,他非死不可,我杀了他的生母,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颗种子日后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随时都可能是砸向我,阿筱,有一句话叫斩草除根。
“他若一直在书院,我也就算了,可今日他亲口说出对我滔天的恨意,留着他,等于留下了一把日后刺向我的刀。”
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跨过门槛,离开灵堂,身后传来徐谨安的惨叫声没有让徐如笙动容,只是低声吩咐青碧,“传信给紫烟,去一趟白云观,让徐如筝也上路吧。”
让那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地府团聚,而她和母亲,会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