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次北静王不放心,偷偷看太上皇在屋子里干什么,就见他红着眼眶,轻轻摩挲着一块玉佩,玉佩旁边还有一方帕子。
北静王当场就落泪了。
那块玉佩是先太子的遗物,是太子出生时太上皇特意为他做的身份佩,当时就是按照太子的标准做的,天下独此一块,很容易认出来。
而那方帕子上,据说是先太子喝药自尽之前,沾着自己的血写的两个字:父皇!
当时宫人禀报先太子自尽身亡,并把这两件东西交给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吐血晕倒过去。
太医好容易扎针救醒,太上皇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念念叨叨非要去看大儿子,大孙子。
谁都知道他说的大儿子大孙子就是太子和太孙,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被他如此亲密称呼。
先太子是他和嫡皇后的孩子。当年他还是少年天子,朝中局势动荡,嫡皇后嫁给他以后一心辅佐他爱慕他,少年夫妻自然比其他人更要恩爱百倍。
谁想到嫡皇后早早病逝,去世前太上皇承诺要立两人的皇儿为太子,要好好培养他爱护他。
太上皇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有人将先太子偷窥他的证据呈上。
他想的是先冷落太子一段时间,没想到先太子以为他要废掉自己,于是联络朝中党羽意图逼宫,甚至连登基的龙袍都做好了。
事欲不密,被人举报。
太上皇当即大怒,派人搜查东宫。
果然搜出了龙袍和登基诏书。
太子当即被废,并且下了大狱,朝堂上一片杀声。
只有北静王一力劝说太上皇先放一放再说,以免后悔就无法挽回了。
后来太上皇做了一个梦,梦见嫡皇后对着他流眼泪,太上皇是哭着醒来的。
第二天就下旨,将先太子一家圈禁,至死不得外出,吃喝生活一切还是按照先前的标准,不得降低,不能亏待。
那个时候北疆邻国北狄想趁乱攻打边疆城池,太上皇将北静王派去了北疆。
直到先太子自尽以后,北静王才从其他渠道得知,先太子一家从被圈禁的那一刻起,就连个最低等的奴才都不如了。
宫人阳奉阴违,每日里送到先太子府里给他们吃的是宫里的泔水,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生病也只有硬扛。
而且,有人天天到先太子面前说一些刺激他的话,告诉他太上皇已经重新立了太子,告诉他太上皇准备将嫡皇后的尸首从坟墓里拉出来鞭打,以泄心头之恨,恨她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先太子的信仰就是这样崩塌了……
后来太上皇也秘密调查出这些,并且还调查得知,当初先太子的那些登基诏书和龙袍,都是别人偷偷放进东宫的,先太子是被陷害的。
太上皇痛悔万分,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要不是北静王发现与先太子同时死去的太孙是假的,真的太孙早就已经逃走。力劝太上皇一定要好好活着找到太孙,太上皇早就万念俱灰撑不下去了。
而等北静王准备调查的时候,当初说那些话和做那些事的人都莫名其妙被杀了。
他就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指使的人是谁,相信太上皇心里也不是一点数也没有。
只不过还没找到太孙,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以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与先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子,北静王心里百感交集。
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找到他了。
这个消息要立即告诉父皇,一刻都不能拖。
叔侄两人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在营帐里整整谈了三个时辰。
太孙告诉北静王,一切都是皇上的阴谋。
是皇上陷害的太子,把那些东西偷偷放进东宫。
而那些宫人到父亲面前刺激父亲,将父亲的头摁到泔水桶里的时候,他看见过那些人手上的刺青,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是忠顺王的手下。
太孙还告诉北静王,自己的父亲是不可能自杀的。
奴才们都将父亲的头摁到泔水桶里了,等奴才们走后,父亲还叮嘱他们不要怕,要好好活着,要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皇祖父会给他们申冤的。
有人过来说皇祖母的坟墓要被掘开,父亲还说那些人撒谎,直到那些人真的拿来了父亲给皇祖母陪葬的帕子,父皇才吐了血。
当天晚上父亲就安排人将他换了,偷偷带出了宫。
当时太孙不肯走,先太子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如果有一天父亲遭遇不测,还等着他为父亲洗清冤屈。
父亲说自己就是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不然没脸去见皇祖母。
北静王问太孙这些年为什么不去找太上皇,总不可能没听说过太上皇在到处找他吧。
太孙说当初自己被父亲的人从圈禁之地带出来的时候,后面一直都有追兵,他以为是太上皇派来抓自己的,所以一直不敢露头。
再加上当初陷害父亲的那个人登基做了皇帝,他就更不敢出来了。
毕竟太上皇已经年老,如果有一天仙逝,自己就成了皇上砧板上的肉,会被剁个稀巴烂。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小的少年坐在北静王面前,阳光从他的背后射过来,整个人都像透明了一般,有幽怨,有悲伤,也有不甘心。
北静王很肯定地告诉他,当年追捕他的人不是太上皇的,如今想来应该也是皇上和忠顺王的人。
至于他以后的安全,自有太上皇和自己为他安排,一切都无须担心。
叔侄两人将话说开,太孙哭得眼睛都红了,一直揪着北静王的衣襟不肯松开。
说着说着,北静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忠顺王世子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弘筠回答的很干脆,“我永远忘不了他的人将父亲摁在泔水桶里的情景,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北静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搂着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