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待外乡客人的态度还真是独树一帜。”波罗斯凯特啧啧摇头。
“你这魔鬼,我一定要送你回到地狱去。”索萨科用手里剩余的斧柄指着它咆哮道,“该死的,你并不存在!”
“安静,安静些索萨科。”波罗斯凯特伸出爪子在嘴边,仿佛一个活人在用食指告诉索萨科不要说话一样。
索萨科立即就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的嘴巴虽然能张开,声带也可以振动,但就是发不出来声音,那些声音落到空气中后就像水雾般散的无影无踪,索萨科只能听到自己每句话的第一个字,再往后,就像按下了静音键似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你(做了什么)。”索萨科神情慌张,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他的声带恢复正常似的。
“瞧瞧吧,可怜的家伙现在被我按下静音啦。”波罗斯凯特对于自己的手笔很满意,趴在碗柜上拍打着木板尖声大笑。
“你这里有很多幽灵,现在该让它们好好放松一下了。”波罗斯凯特笑的累了,从碗柜上跳下来,跳到桌上,昂着头盯着索萨科,它那琥珀般的黄色大眼此时眯成一条竖缝,就像乌鸦的爪子一样,索萨科甚至感觉那像是死神的弓箭。
“狼(灵)。”索萨科瞳孔紧缩,颤抖着说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这是所有瓦洛兰人从小都会听到的故事——千珏。
从瓦洛兰人对死亡有概念以来,千珏就一直在大地上四处漂流,据说,当死亡到来时,一个真正的德玛西亚人会选择接受羊灵的利箭,而在诺克萨斯的暗巷黑街,则随时可见狼灵追捕时飘忽的身影。
弗雷尔卓德的冰天雪地中,某些部族会在开拔战场之前举行吻狼的仪式,发誓以敌人的鲜血称颂狼灵的追捕,而在每年的难圣节之后,比尔吉沃特的镇民们会聚在一起,一边庆祝彼此的幸存,一边纪念被双子终结的灵魂。
“难圣节可还没过呢朋友。”波罗斯凯特摇摇头,“更何况,你这种诅咒之人,狼是不会对你产生兴趣的。”
波罗斯凯特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利爪,利爪从皮毛中哧的一声突出,还没来得及索萨科作反应,波罗斯凯特已经撕开了他的腹部。
索萨科大声惨叫着,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就此终结,但看起来波罗斯凯特对取走他性命这种简单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的腹部被切开后,并没有流出内脏与鲜血,反而是打开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从伤口中能够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大门正缓缓撕开,索萨科耳畔忽然响起一声重响,他抬起头去看窗外,一道霹雳撕裂夜空,就像他很久之前第一次撕开狗的嘴巴一样。
而当他再次低下头时,一个凸出的毛绒绒的嘴正从他的肚子里向外费力地拱动着。
那张嘴还有许多伤口,有勾爪撕裂的皮肤,也有用煤块烫过的火伤,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犬齿,那些交错的犬牙就像铅笔被折断一样,一个个断开着,像荒野中死去的枯树,像墓园里高低不平的墓碑。
索萨科瞳孔骤然紧缩,“这,这是?”
“不记得了吗?”波罗斯凯特蹲在索萨科肩上,附在他耳边呼噜呼噜喘息着,“它可是你的老朋友啊。”
“你到底是什么...”索萨科的喉咙被那只无形的手渐渐松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求求你放过我啊。”
那只伤痕累累的狗已经从索萨科的肚子里完全爬出来,它的身子就像破台灯上随手搭了块兽皮,骨架森森,内脏恶臭,狗儿正朝波罗斯凯特止不住地摇尾巴,伸着它那残破腐烂的舌头向波罗斯凯特示弱。
“帮我做件事情,我就放过你。”波罗斯凯特舔舐着索萨科冷汗密布的脸颊,索萨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瞳孔圆睁,他注意到,从自己腹部的那个大门里又向外涌出动物尸体了......
当第二天索萨科从自己的床上醒来时,他已经忘记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情,但隐约还能记得有一只叫做波罗斯凯特的黑猫开口说话。
之后的事情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索萨科随着德雷夫的猎手小队进入森林,他看到波罗斯凯特正蹲坐在一棵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索萨科浑身上下都像被冰水浸泡过似的,慌忙低头快步朝前走去。
波罗斯凯特给索萨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尽管人体的保护机制令索萨科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有一些潜意识里的恐惧是他根本没法忘记的。
索萨科现在已经无法宰杀猎物,当他拿起刀面对那些待宰的畜生时,他就会想起脑海中自己的腹部涌出动物尸体的恐怖景象。
日复一日,索萨科已经被这种无形的恐惧包围了整整三周,直到三天前深夜,波罗斯凯特才来到他家,坐在他的枕旁,呼噜呼噜喘息着。
“我需要你,释放亡灵出现。”波罗斯凯特的琥珀色瞳孔在深夜里奕奕放光,索萨科被吓了一跳,光着身子从被子里跳起来,伸手就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猎枪。
但波罗斯凯特仅仅是轻轻一甩尾巴,那只猎枪就被打碎成两半,“你已经忘记我了吗?诅咒之人呐,他们的记忆力还真是令人羡慕。”波罗斯凯特舔舔爪子,“如果不是贵族的礼节,我又何必通知你呢。”
话音刚落,索萨科腹部的黑暗大门再次被划开,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他曾经虐杀过的动物,而是一个巨大的亡灵生物。
不是人类,也不是野兽,那种诡异的节支类生物与皮肉结合扭曲,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任何已知生物都难以匹敌的。
第一只亡灵出现之后,索萨科松了口气,但没有想到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整整出现了数十只样貌各不相同的亡灵出现离开自己的房间,冲向天际不知所踪。
“那些是什么......”索萨科惊恐万分,头皮都在透着丝丝凉气,他的两颊都在微微发麻,索萨科的上下牙都在止不住地嗑哒着。
“与你无关,这仅仅是外乡人的老乡。”
波罗斯凯特哈着獠牙再次消失在窗沿,而索萨科的肚子此时也恢复原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床边琐碎的猎枪残骸还在证明着刚刚所发生一切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