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宜安葬。
沧市,张家村!
这条村子并不大,但看起来十分有特色,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连接着村子和省道。
村口有一座石牌坊,样式很新,看着似乎最近才立起来的,上面除了村名,还刻着“风调雨顺”等字样。
穿过牌坊进村,主道宽敞,铺着青石板,两边挖渠,立石栏。水渠与村外一条溪水相通,细水长流。渠旁各种一排银杏,村中小广场上尚有一棵千年老榕,枝繁叶茂。
村中屋房或有翻新,但基本保持旧貌,白墙黑瓦,古意幽幽。
第一次来张家村的张灵儿,一路好奇的观望着,当路过村里的小学,发现学校的名字竟然叫“永豪小学”的时候,不由就愣了愣。
最后,车子停在一条名叫清风巷的巷弄边上,然后一个男人迎了上来。
郑云容下了车,拉着张灵儿的手下来,指着那个男人道:“他是你爸爸的弟弟,排行第四,赶紧叫四叔。”
张灵儿看着这个轮廓跟自己父亲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乖巧地叫道:“四叔。”
一声四叔,让肤色黝黑的男人眼睛都红了起来,他蹲了下来张开手道:“能让叔叔抱下吗?”
张灵儿没的拒绝,搂住了这个陌生的亲人。
老四张永贵眼眶更红了,用力抱紧了张灵儿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张灵儿微笑道:“四叔,灵儿不苦。郑阿姨对我好着呢。”
张永贵点点头,放开了张灵儿,起身对郑云容道:“郑小姐,谢谢你,替我哥照顾这孩子多年。来,咱们这边走!”
在张永贵的带引下,几人进入巷子。
往前走一路走,一路交谈,几人这才得知张永贵的一些情况,他现年虽然只有二十九岁,但已经娶妻成家,并且有一对儿女。他的二姐与大哥,一个远嫁,一个外出打工,都在外面安了家,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回来了。
张永豪还在村里的亲人,也就剩他这个弟弟了。
不过张永豪还在世的时候,为村里做了不少的事情,可以说是几乎将所有赚到的钱都捐献给了村里的公益事业。
村子那条青石主道,那些水渠,还有村中的小广场、村口的牌坊等等。基本上都是靠着张永豪的捐款,一样一样建起来的。张永豪离世之前,还出资建立了一座小学,也就是他们刚才路过的永豪小学。
一通话说完的时候,张家的祖屋也到了。
休息片刻后,张永贵便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呼几人用餐,下午就进行葬礼!
原本按照村里的习俗,村民去世,需设灵堂。尸体放在堂前供人凭吊,三天后才火化下葬。而像张永豪这样替村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葬礼犹为隆重。
不过张永豪早在过世前就叮嘱一切从简,所以张永贵没有大肆铺张。
一时三十分,张永豪的骨灰盒被张永贵郑重的摆放到村后墓园的墓穴中,然后这个男人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张灵儿披麻戴孝,在李记开的协助下,把那一件件从沧市买的小玩意,放到了父亲的碑前,摆得满满当当。
郑云容和吴素站在后边,二女皆着黑衣,胸口戴着白花,神情肃穆。
张永贵从墓穴里爬出来,抹了把眼泪,对张灵儿道:“孩子,跟你爸说声再见吧。”
张灵儿咬着嘴唇,始终没让眼泪落下来,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相片道:“爸爸,你放心吧。灵儿会按时吃饭,好好学习。不过我将来可不想学你当什么医学博士,我打算当一个美食家。等我长大了,我就满世界跑。要是发现什么美味,我就记下来,等扫墓的时候,我再一样一样地告诉你,好吗?”
郑云容走了上去,轻轻揽住了她。
张灵儿转过身,抱紧郑云容,双肩抽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郑阿姨,你说爸爸会同意我那样做吗?”
郑云容道:“会的,不过他肯定会说。你悠着点,别吃成一个小胖妞。”
张灵儿笑了一下,可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
张永贵扬起旁边一把铁锹,把墓穴两边的泥土铲了下去。
开始封穴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巍巍颤颤地走来,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手捧一束雏菊,放到墓前。
他是当年替张永豪垫付了学资的老师,曾经亲眼看着张永豪走出去,现在又看着他回来。但已经是天人永隔。
老师眼中噙满泪水,干瘦如同鸡爪般的手轻轻摩挲着墓上的相片:“孩子,你做得很好,很好。”
老人之后,又有两个少年献花。
张永贵的老婆介绍,这两孩子是孤儿,父母病逝,跟奶奶相依为命,是张永豪接济了他们,让他们有饭吃,有书读,有屋住。
之后,又有一个没了双腿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
李记开回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竟然悄然无声的来了黑鸦鸦的一大片人。
张家村里的村民,只要还能动弹的,几乎全都来为张永豪送行,可见他在世的时候是如何受人拥戴!
李记开轻轻一叹,摸了摸张灵儿的脑袋道:“你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张灵儿却道:“我希望就是个普通人。”
足足花了两个多钟头的时间,才送走了最后一个村民。可当李记开等人要回去的时候,蓦然发现,墓园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皆是一身黑衣。
张永贵没有见过两人,疑惑的问:“他们也是三哥的朋友吗?”
在他要上前招呼的时候,李记开却拉住他,神色凝重的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来招呼他们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张永贵奇怪地看了李记开一眼,因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仿佛这两个来送行的并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郑云容想问什么,李记开却摇摇头,意识到不太对的她,赶紧的带着张灵儿离开。
只是很奇怪,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老人还冲他们微笑一下,显得极为和善!
这让郑云容很是纳闷,他们似乎没有歹意,可为什么李记开会如临大敌的模样呢?
在众人都走了之后,李记开才冲这一老一少喝问道:“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一老一少,赫然就是当日李记开从羊城回来时,在高铁站拦下他的宋文恩与江泽川!
这两人神秘莫测,敌友难分。
江泽川不悦的喝道:“李记开,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对宋老能不能有点礼貌?”
宋文恩摆手道:“没关系,我们来得确实有些唐突,他紧张也是应该的。”
李记开皱眉喝问道:“你们是跟踪我来的?”
宋文恩摇头:“你误会了,虽然我挺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我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你。”
李记开皱眉:“那你们来做什么?”
江泽川冷冷道:“李记开,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们去哪,做什么,难道要向你报告?”
“小江!”宋文恩轻喝一句,然后才对李记开道:“我们是来送张永豪最后一程的!”
李记开仍然皱眉,“你们是为了灵儿来的?”
宋文恩竟然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
突在,墓园里刮起了一阵风。
一股无形的气场,从李记开身上释放出来。
江泽川立即就感觉到了,身体几乎下意识的放低重心,那是一副防御式的战斗姿态。
宋文恩见状忙道:“你别误会,我们没打算对那孩子不利。你听我把话说完!”
李记开喝道:“说!”
宋文恩当下探手入怀,似乎要掏枪。
李记开气势再度暴涨,仿佛一头随时夺人而噬的猛兽!
宋文恩苦笑道:“别紧张。”
李记开面无表情道:“你动作最好慢一点,我要是受到惊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反应!”
宋文恩摇摇头,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枪,也不是刀,而是一个信封。
宋文恩伸手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这是张永豪写给我的信,他让我找她的女儿要一样东西!信给你,你自己看看,如果信不过,你可以找人比对张永豪的字迹!”
将信交给李记开后,一老一少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