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晨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退后了几步，扶着桌子才站稳了身子。
“你再说一遍，苑儿真的没死？”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裴央一句话几乎送了裴佑晨半条命。
杀人诛心还要看裴央。
裴央四十有五，但岁月似乎对他过于仁慈，脸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只留下来沉淀之后的成熟魅力。
他弹了弹衣角的灰尘，风轻云淡道：“没死，活得好好的。所以说啊，宋苑应该感谢我，不然还不知道你还要诅咒她多久。”
裴佑晨：“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裴央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早点告诉你？”
告诉这个蠢货宋苑没死，然后让他继续去祸害人家吗？
裴佑晨怀里的牌位也仿佛在嘲笑他一般，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年。
但是他爹会这么好心告诉他宋苑没死？
而且当年是他从火场中抱出了宋苑的遗体。
裴佑晨：“你在骗我！”
没错！一定是他爹在骗他！
裴央：“我是好心告知你一声而已。”
裴佑晨：“呵，你会这么好心？”
裴央确实没这么好心。要不是怕姜宁卿一个人带不回来迷寻花的解药，他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宋苑没死的消息。
裴家吃人的。
他的妻子死了，大儿子与妻女外放远走他乡，何必再拖一个人下水。
倒不如自由自在做个江湖漂泊之人。
裴央可能是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就觉得头疼，他抬手扶额，然后告诉裴佑晨关于裴佑锦中毒的消息。
兄弟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裴佑晨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但是对裴佑锦还有几分关心。
他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裴央：“阿锦中毒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娘的死、苑儿还活着的事，现在连阿锦中毒的事也瞒着我。”
裴央：“我瞒着你？呵，你要真有几分关心阿锦又怎么会连他中毒都不知晓。”
裴央没有力气再跟他纠缠，“姜家的姑娘要去药王谷求药，你与她同去。我知道宋苑曾经送过你一件信物，若是求药不成，你便拿信物去换。”
要是求药成了，那信物就给他当个念想吧。
宋苑那姑娘是个脑子清楚的，敢爱敢恨，看见他如今的模样恐怕是爱不起来了。
两人断了也好，他也不用费尽心思隐瞒宋苑的踪迹了。
裴佑晨想救弟弟，也想见宋苑，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然了，宋苑在不在药王谷裴央就不得而知了。
七月的天燥热烦闷，晚上宵禁已至，街上黑暗无光，只有隐隐的蝉鸣响起。
京城的城门口今夜灯火通明，两队人马分列两旁，中间是两辆马车。
姜宁卿、闻声还有甲三同乘一辆，甲一亲自驾车。
甲二和甲四一辆马车跟在姜宁卿他们的马车后面。驾车的是甲二，甲四自从上了马车就没出过声。
甲二觉得这世上最没意思的就是跟个“哑巴”同乘一辆马车。
他想跟老大换换，至少小姐还能陪他聊聊天。
姜宁卿掀开帘子，然后被马车外面的姜序年抬手把头按了进去。
姜序年：“莽莽撞撞，头伸那么长万一摔出来了怎么办！”
姜宁卿只好退而求其次扒在窗户框上仰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姜序年。
姜宁卿：“爹，裴丞相的儿子还来不来了？要不然我们先走？”
姜序年看看天色……嗯，这时候的天色也看不出来了，幸好打更的拯救了他的尴尬。
已经子夜时分他们怎么还没来？
姜宁卿打了哈切昏昏欲睡，然后歪了歪头又迅速清醒过来，她拼尽全力努力不睡着陪着她爹一块等着人来。
姜序年见了都觉得他闺女心酸极了，在心底又把裴家父子痛骂一百遍。
在姜序年骂到第一百零一遍的时候裴央中午拎着裴佑晨姗姗来迟。
父子俩是坐马车来的。
姜序年看着朝着他们疾驰而来的马车撇撇嘴。早不珍惜时间，这时候赶得起劲，这要是他手上的兵一定打得他抱头鼠窜！
马车还没停稳，只见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姜序年正准备嘲讽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嘴边。
他揉了揉眼睛，刚才那个人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踹下来的？
他刚才是不是看见马车里收回去的脚了？
裴佑晨一瘸一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保持着体面朝着姜序年一笑。
他常年不出门不见阳光，呆在阴暗的屋子里守着牌位，皮肤变得苍白，白天看还好，晚上看竟然透露着一丝诡异。
加上他的笑容扭曲，更是令人胆寒。
姜宁卿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睡得迷迷糊糊见就看见一个长相酷似裴佑锦的人一脸惨白的对着她爹惨笑。
姜宁卿只觉得头皮发麻直接就吓醒了。
她捏着窗户框的手收紧，指尖失去血色，下意识道：“爹，我好像刚才梦见裴夫子死了。”
姜序年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胆子大，但是也被裴佑晨这幅鬼样子给吓了一跳。
这人以前还是挺正常的，怎么现在看着就跟鬼一样。
姜序年朝着姜宁卿安慰的笑笑，“没死，这个瞧着像……瞧着有些虚弱的人是你裴夫子的二哥。”
裴佑晨不认识姜宁卿，听见姜宁卿叫姜序年爹才知道这就是要和他一起去求药的姑娘。
听说宋苑与她关系很好？
爱屋及乌，裴佑晨对着姜宁卿也笑了一下。
可能是他太久没笑了，总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感，在摇晃的烛光下有点让人害怕。
姜宁卿被吓得僵在原地，僵硬地点点头，然后迅速把头缩了回去顺便把帘子拉了下去。
子不语怪力乱神，卿卿胆大，什么都不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卿卿……呜呜呜，卿卿好怕！
姜序年叹了一口气，这人真的能跟着一块去吗？
“裴央，别在马车里躲着了。”姜序年跳下来，直接蹬上了裴央的马车，掀开帘子探进去半个身子，“咱们打个商量，要不然你这个儿子还是带回去吧。”
他这样吓人巴拉的也就算了，这一副肾虚的样子真怕他半路死了。
这要是半路死路上了他可没儿子赔给裴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