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从宁康村走到牧家村,赖在刘氏医馆蹭了两顿饭,得了刘亚的热情款待。
席间,刘亚几度欲言,可直到将母女二人送到门口,他都没能开口提及已经传遍十里八村的风言风语。
出了刘氏医馆,天空恰好飘起小雪,杨晴同自家便宜大哥借了把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那些个风言风语不过是妒忌之言罢,大哥莫要放在心上。”
言罢,她在男子诧异的目光中柔柔一笑,牵着自家娘亲坐上牛车。
杨家秘辛的传播速度正应了一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天的功夫,在发酵地虎城漫天飞扬也就罢了,就连宁康村和牧家村都人尽皆知。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们杨家住在宁康村,牧家祖宅在牧家村,必然会有好事之人将事情往这两处传。
啧啧,她现在可真期待看到他爹的反应。
然,叫她感到失望的是,直到她们母女二人回到家中,她也没能看见她爹的身影。
此时已是戍时,月亮正悬于半空中,村内哪里还有看到人走动。
杨晴坐在门槛上吹着凉风,双眼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眉心拧成无解的死结。
没回来?莫不是和二娘母女住一处去了?
兀地,她身子一轻,竟是叫人抱了起来。
杨大娘轻松地抱着消瘦的女儿,柔声道:“你这丫头,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乱』来,病都还没好呢,就坐在门口吹风,万一又给吹病了怎么办。”
“娘会照顾我呀。”杨晴软绵绵地窝在『妇』人怀里,撒娇地搂住她的脖颈:“娘今晚跟女儿睡。”
“好好好,娘跟你睡。”杨大娘一叠声应着,轻手轻脚地将女儿放在床榻上,矮身为她脱去绣鞋,随后端来热水给她擦脸。
杨晴也不拒绝,就这么半眯着眼,笑眯眯地享受着自家娘亲的照顾:“娘,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你这丫头,就会说好话唬娘。”杨大娘笑着点了点女儿的脑袋。
杨晴抓住自家娘亲的手,顺势缠了上去,八爪鱼般挂在她的背后,腾出一只手挠着她的咯吱窝,坏笑道:“女儿不仅要哄着您,还要缠着您,缠到您烦我我也不撒手。”
杨大娘叫女儿这么一闹,登时笑得歪倒在床榻上。
“阿……阿晴……你松手,你快松手。”
“不放。”杨晴一个劲地挠着『妇』人,气势汹汹道:“谁叫您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打不得您,还挠不得您了?”
杨大娘笑得泪都出来了,只能一个劲地讨饶:“没有下回,没有下回。”
“这还差不多。”杨晴得意洋洋地松了手,方坐直身子,就被拎鸡崽子似的拎起来。
“你这丫头,连娘都敢欺负。”杨大娘将女儿按在大腿上,手高高扬起,在落下的一瞬间放缓力道。
“啪!”
微弱的巴掌声响起,杨晴“嗷”地一声哇哇大哭起来:“家暴了,要出人命了……”
杨大娘看着趴在她腿上干嚎的女儿,愣了几息,不知当哭还是当笑。
她这一巴掌连蚊子都打不死,竟然能让女儿嚎成这样。
“娘,您都不安慰我。”杨晴抬起头,脸上哪里有一滴泪。
“你要再哭娘可真下重手了。”杨大娘威胁着扬了扬肥厚的手掌,就见女儿双手掩面扑倒在床榻上,“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我娘不爱我了。”
面对这样会来事的女儿,杨大娘哪里有一点法子,只能将人捞入怀中好声好气地哄着:“阿晴乖,是娘的错,娘不该对你动手。”
“您的错只是对我动手?”杨晴仰头,眼中带着几分警告,似乎她只要说错半个字,她又要继续干嚎。
“娘日后一定好生照顾自己。”杨大娘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女儿面上软肉,神态好不温柔:“你这丫头啊,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气气不得,打打不得,只能顺从着,听宝贝女儿的话。
“娘,我拿您有办法就够了。”杨晴笑嘻嘻地搂着『妇』人,脑袋在她肩窝蹭啊蹭:“您要乖乖听话,不然我就哭给您看。”
闻言,杨大娘“噗嗤”一声乐了:“有你这么威胁人的吗。”
“您吃这一套就够了。”杨晴眨眨眼,那模样,可不是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知女儿这是吃定她了,杨大娘也不恼,反倒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呀,你就可劲地欺负娘吧,我看也就牧小公子镇得住你。”
“嘻嘻。”杨晴笑而不语,心中却是翻着大白眼。
镇住她?牧小公子?还是算了吧。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别闹了,快睡吧。”杨大娘拍拍女儿的背脊,声音好不温柔。
“娘也睡。”杨晴搂着自家娘亲倒在床榻上,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缠着她。
杨大娘感受着女儿的亲近,上扬的唇角就没弯下来过。
有这么一个贴心可爱的女儿,她哪里还能有半点不高兴,就是有天大的烦心事,叫女儿这么一闹,也抛诸九霄云外了。
母女两就这么相拥着,多日没有吃好睡好的杨大娘在女儿回来后得了好眠,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屋内回『荡』。
杨晴缓缓睁开眼,垂眼看着『妇』人算不得安稳的睡颜,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轻轻松开缠着『妇』人的手脚,左手往怀中一伸,忽的想到那个破碎的螺纹,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换上右手掏出银票。
虽然开业前三天有邱公子和宗大公子捧场,奈何前三日收入没有他们的份,可就是这样,她也足足分到了六十两银子,也就是说,短短三日的功夫,文家兄妹竟是赚了一百二十两之多。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像这样的高价只是暂时的,一来众人是卖秦公子和宗大公子脸面,二来是图新鲜,等这股子新鲜劲过了,入府说书的价格肯定会有所下跌,而她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价格下跌之前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这本书的价值。
杨晴高举着银票,就着薄薄月光,可以瞧见银票上的数字,一张五十两,一张十两。
十两银子自然是用来还宗大公子买玉镯子的钱,至于另外五十两……
她扭头看了眼身旁沉睡的『妇』人,当视线触及那紧锁的眉心,心中不免动摇。
罢了,若是林杭没找到背后欺负她娘的坏人,大不了她再用手头的银子钓鱼执法,同时让林杭盯牢了,总是能有收获的。
至于欠方婶子和孙婶子的银子,当然是找到那个欺负她娘的人,让他一个子不带少地吐出来,反正她认识个会武功的林杭,对方要是不愿意还钱,就打到他还钱。
心中敲定主意,她将银票收起贴身放好,缓缓闭上双目。
许是睡惯了高枕暖床的缘故,哪怕床榻上铺的绸缎被褥,杨晴也无法陷入深眠,总觉得身下的木板硬得厉害,硌得她骨头生疼。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才在牧小公子的别苑里睡了三个晚上,都快要换不回来了。
就这样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翻了大半刻钟,杨晴终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击着,像是在安抚幼童。
所有喧嚣烦恼在这一刻被赶跑,杨晴缩入热源,喉间溢出舒服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