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晴!”见女儿走出房间,杨大爷连忙赔着笑脸迎了上去:“睡得好不好?爹没吵到你吧?”
杨晴看着这具躯体的父亲,看着男人那张老实憨厚的脸,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大嫂不是被卖入杨家当媳『妇』的,是林家人给了半块玉佩,托我婆婆照顾我大嫂,哪知我大哥起了『色』心,就买通当时的里长伪造了一纸卖身的契书……”
“这件事主要还是错在林翠屏啊,要不是她长得一副狐媚相,也不会叫我大哥看上,况且她都成了我大嫂了,都已经没了清白了,就该安分点……”
三娘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脑中回『荡』,杨晴垂于身侧的手收紧,收紧,再收紧。
须臾,她扯出一张笑脸,温和地看着父亲:“没有。”
见女儿没有生气,杨大爷松了口气,忙不迭将二人距离拉近,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根银簪子:“阿晴,你瞧,这是爹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杨晴垂眸,视线落在造型浮夸丑陋的银簪子上,缓缓抬手接了下来。
就在杨大爷以为女儿喜欢,高兴地咧起唇角之际,就见她重重将银簪子砸在地上,随后高高将手抬起。
“啪!”
巴掌声响起,杨大爷一下子就蒙了,他,他被女儿打了?
因为太过用力,杨晴右臂不住地抖,掌心又痛又麻。
“你敢打老子?”杨大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扬手就朝女儿脸上打去。
杨大娘早就发现他们父女之间的气氛不对,在女儿动手后便起身朝二人所在方向走来,眼看自家汉子抬起胳膊,她飞扑上前将人拽开:“你敢动阿晴一下试试?老娘我和你拼了!”
“林翠屏,你看看你教出了什么东西,她竟敢打老子!”杨大爷虽然还在生气,可到底有几分顾虑。
女儿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要是把女儿的脸打花了,女儿还有什么资本吸引牧小公子。
“呸!”杨大娘一把将杨大爷推远,一手叉腰护在女儿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她娘才是个东西呢,呸呸,你就不是个东西,你就是个废物软蛋,自己没本事,还惹得一身『骚』,给阿晴添堵,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你……”
“你什么你,你以后是要靠阿晴吃饭的,你哪来的脸对着阿晴摆高姿态,没有阿晴能有你的今天。”杨大娘高声吼罢,回身心疼地抓起女儿的手,在看到掌心大片红后登时心疼地拧起眉头:“阿晴,你没事吧,痛不痛?”
对上自家娘亲关切的目光,杨晴心头的邪火散去大半,无声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痛呢,手都红了。”杨大娘心疼地『揉』着女儿的手,扭头冲杵在院中的自家汉子吼道:“还不滚远点,别在这坏了阿晴的心情。”
“我可是她爹。”一回来劈头盖脸遭了一通打骂,杨大爷鼻子都要气歪了:“女儿打亲爹是要遭……”
“我呸!”杨大娘冲对方狠狠啐了口,表情好不凶煞:“杨铁柱,是男人你就把话说完,你说出来我听听。”
杨大爷不语,默默将“天谴”二字咽了回去。
“这世上要是有天谴,第一个劈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这么厉害怎么不骑到杨雨柔一家头上,在家里对女儿作威作福算个什么东西。”杨大娘双手叉腰,不依不饶道:“你除了出了那个破玩意之外,这些年你管过阿晴吗,她怎么就不能打你了,我告诉你,只要阿晴高兴,她怎么打你都行。”
“我……”杨大爷老实憨厚的面颊有些微扭曲,偏偏自家婆娘说得对,他得靠女儿。
想到这,他『摸』了『摸』被打肿的脸,冲女儿『露』出一抹讨好的笑:“阿晴,爹也是在关心你啊,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动手,爹被你打无所谓,这要是叫外人瞧见了,传出去多不好啊。”
“关心我?”杨晴冷笑,好容易压下的邪火又冒了出来:“你把杨向晚母女从监狱中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睡好?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娘能不能过好,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母女叫人被背后指指点点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你从来就只顾你自己,你考虑过我和娘吗?”
若不是经过一夜的沉淀,再加上娘亲方才拖延了时间,杨晴根本无法像现在这般保持理智,在扇了男人耳光后还能把话圆回来。
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他是个强『奸』犯,还是个杀人犯,这样一个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爹。
她和原主究竟有多倒霉,才会有这样的爹,是他,是他毁了她娘的半辈子。
此刻若不是理智强压着脾气,杨晴早就举起了院中的柴刀。
可饶是再怎么克制着脾气,她也无法掩盖自己愤怒的目光。
她仇恨的视线如一把尖刀刺在男子身上,胸腔剧烈起伏着:“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昨天还做噩梦了,梦到杨向晚找男人来糟蹋我,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最后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杨大娘一听女儿如此害怕,登时也火了,拿起棍子就往自家汉子身上打,扯着嗓子骂道:“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和那两个贱人一起死外面算了,你怎么就不去死。”
“翠屏,翠屏。”杨大爷连忙伸手去挡,好容易抓住棍子,他连忙保证道:“阿晴,阿晴,你放心,阿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我把她们母女送走了。”
“送走有什么用,你可以把她送走,她就不能回来吗?”杨晴不依不饶:“你把他们母女送走,花了多少钱,这钱怎么还,家里已经负债够多的了,你这是打算让我一嫁入牧家就找牧小公子要钱吗?你让我在牧家怎么做人?”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杨大爷连连摆手,急切道:“阿晴,你放心,钱爹现在就能还一部分。”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现在就能还一部分。”
“这些钱你是从哪来的?”杨晴眉头一皱,面上情绪缓和几分。
见状,杨大爷连忙赔笑:“我把你阿晚妹妹和二娘送到外城里当粗使婆子和丫鬟,签的死契,这是他们的卖身钱。”
闻言,杨晴心中“咯噔”一下。
他,把杨向晚和二娘卖了?
只一瞬间,她身上寒『毛』倒竖而起,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年如果没有她娘护着,她就是没被三娘卖掉,也会被她的亲爹卖掉。
“这是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爹答应过你二叔,要护着你二娘和你阿晚妹妹,可你也是爹的女儿啊,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阿晚害死,只有把她们卖给大户人家签了死契,才能同时保全你们两方。”杨大爷说到这,上前一步,哀求道:“阿晴,你就让牧小公子高高手,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吧,现在通缉令张贴得到处都是,爹在辽城都看到了。”
辽城?杨晴快速记下这个讯息,面『色』终是缓和下来:“牧小公子那边我现在就去说,不过……”
她视线落在男人手中的银子上,沉声道:“爹你要把银子给我。”
“这……”杨大爷面『露』为难之『色』,拿着银子的手朝内缩了缩。
“先前刘大夫给我治病的钱还没结清,这两日我睡不好也去了他那里拿『药』,总欠着多不好。”眼看男人不愿意把钱交出来,杨晴撇撇嘴,轻哼道:“再说了,谁知道你这银子是卖了阿晚母女的钱,还是找人借的,打算留着偷偷接济她们母女两。”
她越说越笃定,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刺:“反正我是不信你能把她们母女拿去卖了,依我看,你就是把她们安顿在哪个城里偷偷养着呢。”
“阿晴……”
“您是嫌我和牧小公子的姻缘太稳定,生怕我不会被牧小公子退婚是吧?”杨晴冷哼一声,也不洗漱,扭身就往家外走去:“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了,想让我为杨向晚母女求情,门都没有。”
“阿晴,阿晴!”杨大爷连忙追上去,一把将钱塞入女儿手中:“你说得对,咱不该拖着刘大夫的钱,你今日就把钱给还了,顺带再去找牧小公子说说好话,成不成?”
杨晴掂了掂手中银子,又斜眼看了模样老实巴交的男人一样,轻飘飘道:“你当真没骗我?”
“我保证没骗你。”杨大爷竖起三根手指头:“爹发誓。”
“女儿姑且信您这一回,但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要是再让我在宁康村瞧见杨向晚母女中的一人,不管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都不认你这个爹了。”杨晴言罢,把银子往衣袖里一揣,施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