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树梢摇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似平静的陵园浮现出一丝杀机,如一张拉满的弓。
牧铃君手尤停留在男子脖颈上,指甲上是男子的皮肉,还有黏腻的鲜血。
邱秉文握住女子的手,慢慢拉开,以帕子为她拭去指尖的血:“舍不得?”
牧铃君没有回答,只觉身上力气被一丝丝抽去,颓然无助。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诈死离去?”邱秉文抬眼对上女子目光,清冷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和本王在一起,就让你那么难受?”
他强压着心中怒火,目光如锋利的钩子将人锁住,似乎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会将人困在此处。
而事实也是如此。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离去本王都失去了什么。”邱秉文步步『逼』近,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离去,牧锦风险些变成一只疯狗。”
“牧铃君,本王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狠心,可以连自己的弟弟和叔叔都弃之不顾。”
“和你在一起,确实很难受。”牧铃君停住后退的步伐,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抬起头,对上男子愤怒的目光,眼中带着几分嘲弄:“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让我痛不欲生,我至于放下尊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过着人不人鬼不鬼见不得光的日子吗?”
邱秉文一滞,眸中泛起细碎涟漪。
“你明知我与柳烟不合,却在我处境最难堪的时候将她风光迎娶,从太子府抬出去的每一台聘礼,都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说到这,牧铃君抓住男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腹上:“你们成亲当日,我被柳烟刺激产,孩子根本保不住,你说,我是该一碗堕胎『药』将他流了,还是放任他慢慢长大,最终死在我肚子里?”
她说的谎话,夹杂着两世怨怼,以至于真实到鲜血淋淋。
“你……”邱秉文面『色』徒然生变:“你当日为何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邱秉文,你让我怎么告诉你?”牧铃君嗤笑一声,讥嘲道:“她可是你恩师的掌上明珠,是你的新宠,是你还未娶进门就迫不及待恩宠了的女人,我又是什么,我不过是你眼中的‘般配’,你用来装点面子的器具。”
“我……”
“无话可说了是吧?”牧铃君眸中讥嘲愈浓,像是尖锐的刀子,直直刺在男子心头上:“让我来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你会照常把她娶进门,然后多给我几分宠爱,告诉我孩子还会有,告诉我你的第一个儿子只会跟我生,然后呢?”
“我生在武将世家,母亲早早随父亲而去,叔叔为了让我不受内宅阴私所困,为了给我最好的照顾,一直没有再娶,府里没有当家主母,没有姨娘,我混迹在男儿堆中长大,不知内宅阴私,我连你府里争宠姨娘都斗不过,你让我怎么跟柳烟斗?”
“柳太傅府里女人斗得多凶,柳烟能得柳太傅宠爱,你觉得,只因她是嫡女,只因她样貌出众,才情无双?”
一连串追问下来,邱秉文哑口无言。
不可置否,铃君所言,是当年他最有可能采用的处理方式。
柳太傅是他的师父,不管是为了这份师徒之情,还是为了名声,他都会选择大事化。
女子内宅争斗,他一直有所耳闻,却并无所感,直到铃君“死”后,爆出幕后黑手是柳烟,他才意识到,原来内宅里所有温柔可人怯懦无害都可能是伪装的。
如果铃君没有“死”,或许他根本意识不到内宅里女子相斗手段的可怕,或许,铃君真的会被柳烟『逼』入绝境。
“都说女子的荣宠与母族相连,相互成就,我已经败在柳烟手上了,接下来,你会不会因为偏护柳烟,爱屋及乌偏护柳太傅?”牧铃君唇角嗜着笑,饶是换了一张普通面目,她依旧气势强得惊人:“柳太傅素来与我叔叔政见不合,你觉得我把自己赔上了,还会将整个牧家搭上去吗?”
“牧铃君,你就是这么看本王的?”邱秉文蹙眉,面『色』阴沉得可怕:“以我同锦风,同威王的关系,我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女子可以为了情爱癫狂,男子又何尝不能为搏美人一笑做出疯狂之举?”面对男子阴沉面『色』,牧铃君丝毫不惧,反笑得越发娇艳:“以你怀王的清高,以你对声名的在乎,能让你罔顾一切,在娶进门前就要了的女人,岂能以寻常论断。”
“怀王殿下,从一开始,你便为她犯糊涂了,不是吗?”
意识到二人间多有误会,邱秉文以手扶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便是不信任本王。”
“那怀王殿下信铃君吗?”牧铃君冷声反问道。
他们之间,从成亲第一日起便是貌合神离,她不敢再交付真心,他更残忍,历经两世,始终不曾给予真心。
因为他对她从来没有真正上心过,所以他瞧不出她的虚与委蛇,瞧不出她逢迎下的抗拒。
邱秉文望着女子清冷的目光,依旧哑口无言。
牧铃君伸出双手,缓缓垂下脑袋,像是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你说得对,我舍不得,所以你带我回去吧,用我换回本属于你的太子之位。”
她应当杀了他的,只有他死了,才能确保牧家不受牵连,可她下不了手。
两世了,若说以前不动手,是不想让牧家背上污名,不想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中,那么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所有理由背后,都隐藏着三个字——舍不得。
雾气在眼中氤氲,很快被『逼』退回眼底,牧铃君再抬起头,已是换上一副轻松神情:“给你心爱的柳侧妃报仇。”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邱秉文一把扣住女子手腕,将人朝山下带去。
牧铃君跌跌撞撞地跟在男子身后,步履踉跄,内心无比煎熬。
此时他背对着她,给了她绝佳的偷袭机会,她知道,最佳决定是一掌了结了他的『性』命。
选择权就握在她手中,所有可能仅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