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焦急不已,偏偏兄长非但没有去探口风的心思,反倒劝慰他不要再提此事。
邱思睿不知兄长为何『性』子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不争不抢,只是作为弟弟,他得为兄长考虑。
第六日早晨,邱秉文将手中事宜全部交代完毕,坐着马车离开京都。
那个梦境只出现过一次,随后关于前世种种便再无迹可寻,但那份悔意却在心中扎根,不断放大。
他能确定,那个人是自己,他们的情绪是想通的,记忆是相连的,却又是不同的。
倒灌入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里,二人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甜蜜,琴瑟和鸣,恩爱无比,也是在夫妻相处间,他才真正意义上对这个青梅竹马的女子动了真感情,只是他自己并未觉出。
记忆中,洞房花烛,掀开红盖头,新娘子美得惊人。那一夜,她生涩而主动,将自己完完全全交托于他。
可在这一生,他得到她的清白之时,她只是缩着身子,咬着牙,似是生涩害羞。
她应当是在难过吧,重来的时机太晚,晚到又将牧家与他绑在一处。
那是他给自己留的一线,他庆幸自己当初留了这一线,哪怕他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马车碌碌行出城门,远远将繁闹抛在身后,奔向未知的前路。
牧锦风站在城门上遥望马车离去,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
他一直以为,太子的游说是怀王耍弄的把戏,却不想,怀王竟当真置身事外,直到离去都不曾找过他一回。
“爷!”柏青轻唤了声,不确定道:“您可是还有话想与怀王说?”
“我与他没什么好说的。”牧锦风转身意欲离去,目光却是情不自禁地投向马车离去的方向。
马车内,邱秉文一手捧着书卷,一目十行地翻看,用以打发时间。
富贵坐在下方,有些不甘愿地碎碎念:“爷,您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牧世子了,再者,您多年苦心经营,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吗?”
“思睿用得上。”邱秉文言简意赅道。
“爷,您别怪奴才多嘴,太子爷他的抉择,未免太过不考虑您的感受,他……”
“富贵!”邱秉文自书卷中抬起头,清冷道:“这句话,本王不想再听到第三回,管好你的嘴。”
“是!”富贵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嘴闭上。
夫人这件事上,他是越想越不甘心,明明是夫人有错,他家爷一力承担,夫人就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与爷重来,偏生夫人一点也不领情,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邱秉文收回目光,重新投落在书籍上。
出城十里后,只听得车队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过他所乘坐的马车。
兀地,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富贵打开马车车门,就见牧世子骑着枣红『色』大马拦在马车前,面『色』阴沉,活像是来讨债的。
见半响没人说话,邱秉文掀起眼皮:“怎么回事?”
“爷,是牧世子。”富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压着声音道:“似乎来者不善。”
“哦?”邱秉文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下马车。
见状,牧锦风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柏青,大步朝一旁的林子里行去。
二人前后脚行入林子里,一捧雪忽然从枯枝上掉下,挂了二人一身。
四目相对,牧锦风习惯『性』讥讽地勾起唇角,随后又垮了下来:“我听太子说,你要去找我姐,你觉得你找得到吗?”
“事在人为。”邱秉文言简意赅道,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越是这样,牧锦风心里就越觉得古怪。
若是对方出言相要挟,他必不退让半分,偏偏对方步步后退,毫无怨言,倒显得他像是在欺负人。
“整个景国万万顷之地,只要她有心躲藏,莫说半年,便是十年你也找不到她。”牧锦风言罢,在男子清冷的目光中烦躁地拧起眉头:“邱秉文,堂姐一事算我牧家亏欠你的,我一定会补偿,你又何必揪着过去不放。”
“你没有亏欠我,今日一切,是我亏欠你的。”邱秉文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轻声道:“你知道的那么多,不该感谢我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牧锦风警觉地拧起眉头,看向男子的目光生了变化。
那日二人在御书房相见,他就觉得邱秉文变得有些奇怪,不仅是态度上的奇怪,更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上的不同,活像是换了个人,他该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上回我们在牧城相见,我要挟你要告诉杨晴你曾经轻薄她的事情,你可还记得?”邱秉文缓缓抬脚,将二人寸寸拉近:“铃君应当同你说过,我在那些日子总是发梦。”
牧锦风不明所以地看着男子,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她走后,我又做了个梦,梦见前世她走后的一切。”邱秉文语气淡淡道。
“你……”牧锦风猛然抬首,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杨晴在,你应当理解这话的意思才对。”邱秉文站定在男子身前一尺处,居高临下,神『色』冷清:“她后悔与我在一起,而我则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
“原来你记得,那就好办了。”牧锦风撸起袖子,猛然挥出拳头。
邱秉文没有躲避,只是以叙事的口吻淡淡道:“你相信一个人会大半生都在后悔中渡过吗?”
拳头在距离男子面庞不过半寸处停下,牧锦风手掌不断收紧,骨节泛出可怕的青白『色』,手背青筋条条绽开。
“你相信帝王死之后会比寻常人多一条路吗?”说到这,邱秉文眸中染上点点笑意:“这条路叫来路。”
“为何人选择重新开始,那人便会记得这一世,且,来路越是漫长,越是耗费帝王气数,走得远了,回到登基之日,帝王气数散尽了,再往前走,还将付出新的代价。”
牧锦风面『色』变了几变,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邱秉文这种情况叫什么?他只知道“重生”和“穿越”两词,这又是个什么新鲜状态?
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们的经历都这么离奇,这样显得他牧爷的人生经历很平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