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童车,我全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也顾不得自己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子,一口气往后厨飞奔过去的我正好跟端着奶瓶的林子赋撞满怀了。
看到他手里只有一个奶瓶而不是带走了儿子,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要崩盘了!
“怎么了姚女士?”他诧异地问我。
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短短的三分钟里。因为我的无知和愚蠢被姚瑶骗了出去,而把他的儿子弄丢了!!!!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哭得像个鬼。
林子赋怔了有三秒钟,然后扔下奶瓶就冲了出去!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那男孩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恨不得摔碎一个玻璃杯直接在他面前割喉自尽才能赎罪!
呛呛踉踉地追了出去。谢天谢地!
我看到林子赋抱着孩子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蹲在地上。而面前一个被摔的四仰八叉的老太太正被一个男人反关节拧着放倒在地——
她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吱哇乱叫地求饶:“饶了我饶了我!是那个女的说离了婚想见孩子,给我钱让我帮她抱出来的,不管我的事啊!救命啊——”
而那个制服了她的男人,是程风雨。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冷汗。我想就算我这一屁股倒地摔掉了孩子——也只能算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后来我和林子赋就一同被程风雨捉回了事务所。莫绿菲闻讯回来后,把孩子带走了。
她看林子赋的那个眼神,简直让我替这个可怜的男人捏了一把汗——估计今晚他是有的跪榴莲了。
我心里实在是愧疚死了。此时跟着林子赋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已经快被程风雨骂了半个小时了。
“你现在好像真是翅膀硬了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和林子赋同时吓掉了一串鸡皮疙瘩:“跟我快三年了,不知道什么规矩么!”
“程先生,这次都是我不对……是我逼林先生帮我的。”我擦了擦哭得快红肿的眼睛:“也是我一时疏忽,差点犯了大错。”
“姚女士,你的事我跟我没关系,等会儿韩千洛过来你自己跟他说。”程风雨冷冷地瞄了我一下,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神要比韩千洛温柔许多,但是严厉起来也的确是挺骇人的。
我被他呛得噤若寒蝉,除了嘤嘤地抹眼泪。哪里还敢再废话。
就听到程风雨继续冲着林子赋吼:“姚瑶的手段够蹩脚的了吧,你这是还要同一个坑里栽几次跟头才够!
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被一个对手玩到这么没面子!”
要知道,从程风雨意识到林子赋不对头开始,这几天就都在默默观察他。
今天也是出于谨慎,见他毛手毛脚的把孩子也带出来了,就在后面跟踪。
当时程风雨的车就停在我跟林子赋会面的咖啡厅外面,一下子就看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太抱着个孩子往外溜。
起初他也没有特别在意,但瞅着小宝身上穿的那个口水垫眼熟。废话,那还是过百天时程风雨买的呢!
于是他登时就下车给截住了。那老太太一看就是摸不清状况的法盲,扔到警察局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哭哭啼啼地讲那个女人戴着墨镜,两个?子一个眼的。
姚瑶这个贱人……
不过程风雨之前被踹断了两根肋骨,伤筋动骨的至少得一百天。刚才擒拿的时候估计是抻到了,这会儿一边骂人一边按着下肋,表情是够纠结的了。
其实我挺想说。要么您歇会儿再骂?等下气急攻心了我可就又作孽了。
林子赋自是比我还委屈:“风雨哥,我知道错了,可是你就看在我这次独立破了案份上,就别再客户面前骂我——”
我觉得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总归是我差点闯了大祸。林子赋还没责备过我,这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
结果一听他这话,程风雨气得脸色都白了:“你这就叫破了案了!事情的真相就像你说的那么狗屁不通么?布扑丰巴。
还有……什么叫客户面前?
她算是哪门子客户,给过你一分钱了么?
你背着我出去独立接委托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还做赔本的生意?林子赋,你是不是以为我养活这一个事务所很容易啊!”
林子赋:“……”
我:“……”
程风雨按着伤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偷着转头瞄了一眼林子赋,他告诉我,别急……还有第二轮。
接着,就看到程风雨从茶几下的一个文件袋里拽出来一坨纸。看起来就如同超市的打印凭条一样,铺天盖地的。
“拿去,”他对我们两个吼了一声:“有关张曼迪的那对钻石耳钉,当年天琪珠宝一共在本市的十八个分店里限量发行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对。
这是……全部的购买刷卡记录。
你们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诧异地看着程风雨:“程先生,你……早就已经查过这些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没有收你的钱。”程风雨游了下眼睛,顿时让我郁闷的无言以对。
“可是……是你自己不肯收。我有给过你啊!”我咬着唇,擦了擦蹭花的眼睛。
“姚女士,这件事牵扯了方方面面。我和韩千洛的意思是,给你知道没好处。”程风雨轻轻叹了口气:“但没想到你也是个不省油的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你们就自己看吧。”
程风雨撑着身子去倒咖啡,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厚道的想:万一他伤的再重点,以后会不会影响阿蕊的性福生活啊。
等回过神来,我看到林子赋已经开始一脸认真地在这些刷卡名单上找线索了。
我凑过去跟着看,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一个个的都不认识。
但是一千多个名字,扫起来也是很快的。
后来,我看到一个眼熟的——但仅仅是眼熟,怎么都没想起来是谁。
然后林子赋看我发呆,也跟着我一块发呆。
“喂,你盯着这个名字很久了。认识他?”他侧着头想了想,默念了一遍:“沈拓?姓沈啊,你前夫的化名啊?”
我的大脑就像是在一片黑夜里炸开一朵烟花,登时就瞪大眼睛吼了出来:“是他!!!天哪!他是我公公啊!沈钦君他爸!”
程风雨端着咖啡过来,一边呷着,一边用两只眼睛笃定地看着我。
“现在,你们可以自己串线索了吧。”
林子赋看看我,我又看看林子赋。
然后程风雨说:“林子赋,如果你想的没有客户快,我今天绝对会把你辞了的!”
事实证明,我的确是比身边这个可怜男人更适合做侦探。
“我想我明白了,程先生。原来,张曼迪的情人是沈钦君的父亲。也就是名扬集团的前任董事……”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穿上了整个真相得最后一条线索:“当初我去看张曼迪的资料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一个学历不高的小出纳,是怎么在这些年一步步的,爬上名扬的中高端职位的。薪水也比别人的增幅大很多,原来她……”
“然后呢?”林子赋木然地看着我:“是沈拓杀了张曼迪?”
我看到程风雨差点把咖啡泼他脸上:“林子赋,沈拓在两年多前就脑溢血死了!”
我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所以……张曼迪的那处房子,林先生你还记得么?你跟我说,小区里的人都说自从两年前张曼迪搬进来以后,就没怎么见过她跟男人出双入对,而且表情很阴郁,生活也是安分守己。
大概,正是因为沈拓突然得了急病去世……所以张曼迪就一个人了。”
“原来是这样!”林子赋说:“这么说,杀了张曼迪的人就是林萍!她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染,可惜抓不到人。后来丈夫死后,她清查沈拓留下的钱,才发现他给小三买过房子什么的。
心生遗恨,于是杀人泄愤!”
我点了点头,看向程风雨:“程先生,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姚瑶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不是——”
我想,一个人的推理潜质一旦被催化剂打开,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里纠缠的命脉,究竟……是谁掐了谁的喉咙……
“林萍知道姚瑶不能生育,于是希望她能离开儿子沈钦君。姚瑶当然不愿意,这时林萍大纲还是拿出验血报告单来威胁姚瑶,说她如果不离开沈钦君,就把她不是我父亲姚忠祥女儿的事公布出来。
这样的话,她和蒋怀秀就会被我爸赶出门,一分遗产都拿不到。”
我说到这,见程风雨没有反驳,于是更有信心地推断了下去:“但是姚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发现了沈拓与张曼迪的奸情后,故意用一些证据去刺激林萍。
林萍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她一直都很想找到那个破坏她家庭的小三。当得知沈拓生前给张曼迪买过房子车子等财产之后,她就上门去理论。
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杀了张曼迪,我就不清楚了——
总之姚瑶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样,她扼住了林萍的喉咙,帮她隐瞒藏尸。两人就这般互相牵制了起来。
可是她们两人,一方为了钱为了人,另一方却是犯了人命。林萍总归是被动的,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想要杀了姚瑶。
然而姚瑶没有死……她意识到林萍对自己下手了以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潜逃起来,改头换面再伺机报复。程先生,这样子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解释通了!”
我一口气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了。
程风雨微微挑起唇角的笑容,轻轻为我鼓了两下掌:“很好,姚女士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的事务所——”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啊!”我急道:“那如果这一切都像是我想的那样——
那沈钦君,就是受了姚瑶的胁迫对不对?”
我的大脑一下子炸开了花,那些奇怪的,诡异的,想不通的,貌似终于可以在这一刻解释的通了——
难怪他看着我的时候欲言又止,难怪林萍在这一个多月以来苍老了十岁,难怪姚瑶在他们面前那么嚣张,难怪他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敢要了,难怪他急急匆匆要帮林萍办移民,难怪他……连姚瑶动手打他妈妈他都不敢管!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么?
为什么,我的心会有那么一点点疼呢?当他说出护不了我的时候,当他要我把这个孩子处理掉,然后追求所谓新的恋情的时候……
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呢?
“怎么?你心疼他了?”听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我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到韩千洛的瞬间,我的眼里又充盈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