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喧嚣,楚都那些不眠的人们第一时间将昨晚的一切绘声绘色添油加醋。
而大门紧闭的京兆尹府衙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都的百姓们习惯了丰富多彩的生活,更乐于在这些谈资里面加上自己的见解,直到一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让他们纷纷噤声,因为嘴巴有些合不拢了。
那就是关于楚后的明旨,楚皇第一时间颁布下来广而告之。
朝堂之上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因为这是他们期待的,又或者说是大势所趋,只不过为何单单只是楚后?那太子呢?
昨晚作为唯一的观众,古月心里很明白楚皇的态度,他废后绝不是为了息事宁人更不是为了安抚众臣,但这里面到底为何没人可以看透,或许除了楚后本人。
但只字不提太子,很显然这事跟他扯不上关系,可自己老妈被废了,太子的位子还会稳当么?这话不好说,可有心人总归会觉得是一个苗头,但谁愿意当地一个推波助澜的人呢?
“我有药”学院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古月都不能继续赖床赶忙招呼,正在陪这人下棋。
当然,下的是围棋,楚国能有象棋么?!
不过古月的棋力基本不入门,但围棋有这么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容易太快分出胜负,又或者说其实不懂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输了。
所以郑亲王下的也很随意,关键在于有个正大光明的地方坐着聊天,和他眼前的未来女婿。
只不过,古月身后站着一个人,楚后,让所有人都无心棋局,唯独郑亲王似乎不以为意。
其实古月是拿这贵妇人一点办法都没,找人侍候她,她拒绝,于是没有任何人去侍候让她亲历亲为也能求个相安无事,可是这楚后不消停,她觉着白吃白喝心里有愧,又看到古月身边其实没有任何人服侍,于是主动请缨当个贴身丫鬟。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古月很庆幸自己没有喝茶的习惯,可那一排排护卫们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是这样的,我这人真的不习惯被人侍候着,不然这些日子里总归会有人对吧?所以这事您大可不必,要是实在想要做点什么,那不如咱再商量商量别的?”
“全凭古大人吩咐即可,不过我懂得不多,唯独这洗衣做饭什么的倒是从小练就,偶尔还会自己下厨,当个厨娘或许也行。”
古月心里很苦,“你敢做就算我敢吃,其他人呢?那些护卫敢么?”
“咱们这是学院,人太多,食堂的大师傅们人手配的很齐全,要不您看这样吧,我这人涉世未深目光短浅人微言轻,要是您在一旁提点一二,面对谁恐怕对方都会先弱上三分。”
“也行,听古大人您的。”
屏蔽了古月那些毫无根据的自嘲,方护卫长单单记下了后面的对话,这皇后娘娘总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差事了,她好大家都好!
于是,郑亲王到来之时,楚后便跟在古月身后一同迎接。
当时很特别的是郑亲王没有丝毫意外,总不至于他年纪大了认不出自己弟妹吧?所以这事里面有蹊跷,但太过明显,让古月拿不准主意这郑亲王到底知不知道楚后会过来,若是知道,那多半就是楚皇特地挖的一个新坑了,把自己老婆都拉出来粉墨登场,也是正够绝的,可若是如此,这郑亲王为何如此不走心呢?卖了这么大一个破绽,若是楚皇派他来演戏,怎会如此?纵然他不善于这事,楚皇能不清楚么?又怎会派他来?
一时间古月的脑袋里全是楚皇的虚虚实实机关算尽,可惜乱作一团毫无头绪。
“铃兰那丫头不在么?”对局间郑亲王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
“昨晚过于凶险,让她先回了上官商会我也放心点。”
“嗯,你做事都有分寸的,老夫也放心,不过好久没见到这丫头了想看看。”
“没事,已经派人去请了,片刻便到。”
“如此甚好,甚好。”
看上去一脸慈父笑意,至于到底为何可就很难判断了,但这无事不登三宝殿,郑亲王可是真的做到了。
“听说贤婿你昨晚深夜入宫了?”
“这不废话么?!后面那大活人杵在那你当空气了?!”古月腹诽不已却也只能配合,“是的,昨晚在长孙家听了段故事便觉着这事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立时赶到了宫里,也算及时,陛下当时也没休息正在书房里,之后便在那听了另一个故事,感触很深啊!”
“那个故事很不错吧?英雄美人的佳话绝对卖座。”
这话古月可不敢接,别说是直接议论当朝皇帝了,这当事人还有一个站在他身后呢!
可郑亲王也没有等古月回应的打算而是问了另一句话,“那故事里有些细节你一定没听过,更不敢想象,要不要听老夫聊聊?当年大哥走后父皇驾崩,一时间剩下的兄弟里哥不哥弟不弟倒像是分外眼红的仇人一般,尤其是我那亲弟弟登基之后!可所有人估计的大乱并未发生,因为这帮兄弟里面除了我和陛下都死翘翘了,有没有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死的?我又是为何活着?”
这话指代明确了,郑亲王言下之意很显然就是说那些人都被楚皇杀了,唯独放过了他,要说缘由,或许是一母同胞?又或者从小玩到大?但古月真的能当面猜么?
但他知道,郑亲王并不需要自己的回应也会娓娓道来。
“其实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关键点是你身后这个女人!有没有一丝讽刺?”郑亲王笑了,很干涩很感伤,的的确确是在回忆当年的过往但他说出“这个女人”的时候,带着略微的怒意,让古月深感这个瓜不容易吃……
“贤婿啊,平心而论,你觉得她是不是祸国殃民的主?”
“额……用风华绝代更合适点吧?”古月很想打人,这都什么事?!
“别给她留面子,你要是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你也会和我一样敬而远之,我说的对吧,弟妹!”
夹在中间的古月终于能缓口气,郑亲王这夹枪带棒的话语总算找正主去了。
“其实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为各位叔叔伯伯敬酒而已,只可惜酒里面有毒。”
楚后的言语依旧平淡,这诺大一个瓜从天而降不只是古月,那些护卫们都从头凉到脚底,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可惜?你真的会觉得可惜么?可惜我没死掉?”
“不不不,郑亲王您当然不会死了,您那杯本就没毒。”
“我那杯没毒?!为何留下我一个?”
“当时的场景您还有印象么?”
“到死的那天我也忘不了!你当时一身白色裙装飘然若仙,一曲舞罢就被我那好弟弟安排给一众弟兄敬酒,你本就国色天香还特地酥胸半露!我当时都没眼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你敬的酒直到喝完都没敢抬头!可下一刻那些人就都死了!我当时整个人直接傻掉,虽然从小到大都清楚我那个亲弟弟勇猛果敢,但还真不知道他下令杀掉所有兄弟时竟然可以是谈笑风生!我们虽然不都是一个妈,但都是一个爹啊!当时父皇可刚刚离世啊,七七都没过!”
郑亲王怒目喷张,就差直接跳起来动手了。
“唉,帝者无亲霸者无情,他的好老师能够快到斩乱麻,教出的好徒弟自然也可以酝酿那场宫变了,或许当时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到死都没想过自己真就被直接处理了,也正因为有这份想当然的托大他们才敢于赴宴吧,不过下毒的的确是我这点无可厚非,之所以你那杯没毒,并不是你亲弟弟特地要求,只是因为你举起酒杯等我敬酒的时候一直知道作为兄长应有的礼仪,更没有从目光中透出丝毫贪婪,而他们可都没你这么老实本分啊,一个个都想着将我生吞活剥吧?可惜,都没机会了。”
“原来是这样?!就因为这个?!”郑亲王直接站起了身子直直地盯着楚后,可后者丝毫都没有惧意更没有愧疚,“果然就是因为这个……唉……拿酒来!”看上去十分丧气的郑亲王又重新坐下。
“快去快去,把我弄的那些特调给郑亲王拿上来。”
立刻吩咐下去的古月看得出这位老亲王眼中的释然,他或许很早就如此设想了,但还是希望有一个明确答案,可多年来也没机会去提。
不难想象当年那场夜宴到底是个什么景象,但楚都的风云聚散如此之快,那场夜宴可绝对重要,楚皇的杀伐果断自不寻常,楚后能镇定自若也非同一般,恐怕那些死掉的皇子们都不明白到底为何,其实很简单,一个表现便可以看出他们对楚皇的东西有没有贪念了……
没多久,古月闲来自嗨弄出的那些各种特调都被一一端到郑亲王面前。
“这都是什么玩意?”一肚子火气刚刚发出正需要酒水来浇灭的郑亲王被眼前五颜六色的所谓特调酒水给弄懵,差点没把无名火发泄在古月身上,毕竟他知道古月不会在这时候特地戏耍他才是。
“其实平日里那些酒水太没劲,我怎么喝都醉不了,于是自己加工了一下,用丹火烤制再配上各种蔬果和草药,弄出了这些口感和劲道俱佳的特调,您也算有口福了,不过您可要悠着点,后劲真的很大,来来,先尝尝这杯清凉的。”
说罢,古月便举起酒壶想要为郑亲王斟酒,可他却遭到了拒绝,“你小子还有这个心思?早说啊,竟然藏着掖着不学好!以后弄出来的首先去孝敬老夫听到没!不过今个我不让你来倒酒,我就要她给我倒,一杯杯的倒!”
古月很无奈,可他刚要歉意地看向楚后之时,后者已经很洒脱地主动开始了工作,“您想喝多少都行,一杯杯保证给您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