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就快走进石墙的阴影下,漆黑中有个蛰伏已久的东西朝他扑出来。布兰特扬起剑,身子敏捷地往后一退,正准备狠狠地朝那敌人一刀砍下,却看清黑暗里朝她裂着嘴笑的人,正是阿曼本人。
“我知道你担心我,”骑士斜瞟着王子举起的利剑,“但我实在已经够矮的了,谢谢你。”
他举起大拇指,倒朝身后的黑洞一指,“那是一座老坟包,”他说,“非常古老,四周都铭刻着古代文字,大意是说,有个叫培忒尔的伊凡家族法师,长眠于此地。不过阅读那种圣贤体耐古文字——我想大概是这么个叫法吧,公主殿下恐怕比我更在行。”
“有什么守护者么?”凡妮莎连看也没看阿曼身后的黑洞,直盯着他问。
“我没有看见,里面照明用的光太黯淡了。”
“如果点火把进去,你觉得安全吗?”
骑士耸耸肩,“应该安全。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是用石头做的,没有易燃物。”
凡妮莎没作声,张开手掌,朝身后的伙伴比了个手势。过了几分钟,骑士佐伊拿来了一具点燃的火把。公主看着他,点点下巴,算是道谢,接着便将火把扔进黑洞里。
漆黑中,火焰“呜呜呜呜”作响,火把落地的时候,裂成了两个岔口,很快又聚合在一起,再次快活地跳起舞来。凡妮莎上前一大步,用身体堵在洞口处,挡住后面的人,非常简略地问道:“陷阱?”
“至少入口附近没有。”阿曼回答,无声地站到一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示意他们往洞里走。
布兰特垂下头,飞快地跑过公主身边,不太敢继续大声地说话。脸色通常很阴沉的劳艾德跺了跺脚后跟,姿态优雅地小跑着,跟在佐伊身后。他双手把栗色长袍提得高高的,免得被跘倒——在那不知深浅的古墓里摔倒可不太好玩,天知道地上有什么样的陷阱,毒蛇?还是鬼魂?
公主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看着洞口,以免它猛然合上,把一队人都关在洞里。阿曼有可能忽视了一些陷阱,一些潜伏在不为人所知地带的敌人……
“天上地下的神啊,愿你们各司其职,保佑尘世间的蚁民!”佐伊在前头某处喘着气说。他的祈祷声低沉,充满了敬畏。一时间,整座黑暗大厅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直到宁静再次吞没了众人的响动。
凡妮莎低下头,从洞口看得见阳光的地方,完全迈进黑暗里,战剑牢牢地握在手里。如果前面有任何危险,他们一定会大声叫喊的。
坟墓大厅阔大而空旷,外墙高耸,到处都是灰尘,而且极为阴森。前面的人走到中央地带,火把慢慢变得阴沉,一晃一晃的摇摆不定。地板上有一块高台,呈圆弧形状。圆圈边缘,对称地分布立着四根光滑高耸的石柱,从地面一直伸展到视线不可及的坟墓顶端。
微弱的光线之下,仅仅几步开外,便有一具棺材。通体皆用巨大的黑石砌成,体积分外庞大,棺身上镶嵌着灿烂的翡翠石,四周是金色的古代铭文。在火把忽明忽暗的照射下,铭文也闪烁着。这棺材一定装着什么尊贵非凡的人,要么就是一个巨人——它太大了。
高台边缘的中间部分,有两个空空的火盆,比布兰特还要高大。从那上面垂下两截积满灰尘的飘带末端,看起来有点像窗帘,但厚厚的灰尘下面,谁也分辨不清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布料。只看得见它无声无息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此刻,坏脾气的佐伊,充满敬畏之意的阿曼,还有奋勇向前的公主并不是在看那宏伟的墓室。他们目不转睛地瞪着别的东西——离他们更近的,悬在头顶上的东西。布兰特先看了它一眼,接着环顾坟墓大厅四周,寻找着是否有其他入口,以及可能发生的危险。手里的剑尖闪着光,但什么也没发生。
在他们头顶,大概五十尺左右的空中,高高地悬着一具褴褛破烂的尸身,从外形上猜测,那东西应该是个人。尸体的两条腿踩在空气上,它全身上下是厚厚一层灰尘,从远处看,简直像是野兽的毛发。屋顶和墙边伸出两道又粗又壮的蜘蛛网,足有绳索那样结实。
“那东西是个人,从前是,我猜。” 凡妮莎低声道,说出了众人都在猜想的事情。“这要么是古墓的主人,要么是戈德温三位公子中的一位。”其余人慢慢地点着头,不得不同意她的说法。
“不,千万不要。”在众人身后,美女海伦双手合什,声音颤抖地向天父、圣母祈祷。
“你们说他是被陷阱害死的,还是死于魔法?”阿曼静悄悄地说,“要么,它是个鬼魂守卫?它长年累月地等在这里,平常只是熟睡着,等到类似我们这样的人闯进来,就把我们……”他一边说着,喉咙里发出“咯”一声响。
“这种事情我们可赌不起,”布兰特有些粗暴地说,“他兴许就是古墓的主人。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挂在我们头上,谁的举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各位,我们往后退。”
无名的冒险团分散到四个不同的方向,倒退着穿过房间,火把此刻已经更为黯淡。佐伊反手伸进肩上抗的大口袋,摸索着别的火把头。劳艾德举起双手,合成杯状,轻声念了一阵什么咒语,接着摊开手。凡妮莎很庆幸自己选择了他们几个骑士跟随自己进入古墓,此刻,在黑暗的墓道里,最有用的就是魔法。
骑士两手之间闪烁起跳动的小光斑,片刻之后立刻一闪,明亮地飞跃起来,攫取众人的视线。但见它犹如一把闪光的长剑,破开漆黑的空间,挂在空中,却碰上了什么东西。一阵令人喘不过起来的灰尘之雨凶猛地落下。
土块从高处,四面八方地砸在六个冒险者头上,就像挂在树枝上的冰雹突然打下的劲头一样。他们咳嗽着,用手在眼睛和鼻子边使劲扇着风,摇着头,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