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锵身在京城,虽然心里还非常担心家里,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寄希望于家了。
对于自己的那位素未蒙面的妻子,唐锵其实是很敬佩的,一位十三岁的女孩带着一个十岁的拖油瓶,独自撑起了一个家,这相当不容易,而且唐父去世之后,家里的产业也被人盯上了,后来被分刮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唐月娘以死相拼,那最后八亩水田和祖宅都保不住。
这些年唐锵光知道读书,家里的农活也都是唐月娘一人在做,不论美丑,就凭这份情谊,唐锵觉着自己就不能辜负人家,更何况唐月娘长得还挺漂亮。
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唐月娘,所以这一晚唐锵做了一夜春梦,起床后唐锵立刻换了一身内衣,偷偷拿去洗了。
吃过早饭,唐锵便被急匆匆而来的钱管家给拉走了,路上唐锵趁着间隙问道:“钱叔,什么事这么急啊?”
钱管家别看头发已经白了,但腿脚却很利索,笑着回道:“公子啊,是好事,太常寺卿黄子澄来了,点名要见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唐锵的脚步顿时就停下了,这家伙是个狠人啊,老朱还在的时候,他就敢对朱允炆说削藩的事,堪称是逼反朱老四的第一人。
见唐锵停下,钱管家不禁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唐锵干咳一声道:“钱叔啊,我肚子不舒服,还是算了吧。”
“哎呀,公子,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听说那黄大人是奉太孙殿下之命来的。”
听到这番话,唐锵也不装病了,大步上前走去,虽然朱允炆未来会很惨,但这个时候的朱允炆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自己是惹不起的,再说他身后还有老朱这只爱吃人的恶龙呢。
唐锵来到花厅恭敬的行礼道:“小侄参见练叔父,学生参见黄大人。”
黄子澄有些胖,一张胖脸笑面如花的说道:“你这可是见外了,老夫与子宁兄可是默契之交,你要是不嫌弃,叫老夫一声叔父也可以。”
唐锵面无表情的回道:“学生不敢当。”
见唐锵有些不识抬举,黄子澄脸上的笑容立刻也消失了,变得严肃无比。
一旁的练子宁干咳一声道:“子澄兄,这孩子有点轴,你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无妨,老夫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今日老夫来此确实是替太孙殿下来问话的,既然唐举人心高气傲,那咱们就公事公办吧。”黄子澄冷冷的说道。
唐锵大礼参拜道:“学生唐锵恭听殿下旨意。”
看见唐锵这副模样,黄子澄的脸色缓和很多,要是这小子敢对太孙殿下不敬,自己定会拂袖而去,一刻都不会多留。
黄子澄干咳一声问道:“唐锵,殿下是想问问你对当今大明边防的看法?”
听到这个问题,唐锵一目了然,这是考验自己呢?估计是朱允炆从老朱那里得到了消息,所以才派黄子澄来试探一下自己,但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这又是何必呢?
此时的唐锵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唐锵此时已是进退两难,说实话吧,怕朱允炆给自己小鞋穿,要是阿谀奉承,想想朱老四那些残暴手段就不寒而栗。
唐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无论怎么说?靖难之役对于大明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唐锵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黄大人,请您如实转告殿下,学生觉着现在大明的边防政策很好,有几位王爷镇守,殿下只需坐镇京城便能使四夷宾服,这是大明之幸,也是皇上的英明之处,学生甚是佩服。”
听了这番话,黄子澄的脸立刻变黑了,恶狠狠的问道:“若出现汉朝时期的七国之乱,是你去当周亚夫,还是老夫去当周亚夫啊?”
“子澄,慎言。”一旁的练子宁脸色大变立刻阻止道。
黄子澄不怒反笑道:“哈哈,有什么不能说的?殿下前几日已经试探过皇上的心意,皇上当时可并没有训斥殿下。”
唐锵不卑不亢的回道:“大人,此言差矣,随便拉出一位读过史书的士子都知道分封制是错误的,以当今皇上的英明又岂能不知?那请问皇上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那是因为皇上爱子心切。”
唐锵摇了摇头笑道:“黄大人啊,您也未免太想当然了吧,汉唐立国后都曾经分封了不少诸侯王,但是唐朝对诸侯王的限制更多,所以面对屠夫一般的武周,差点被屠杀殆尽了,而反观汉朝,吕后的手段绝不下于女皇,但她却不敢做绝,为什么?不就是那些刘氏诸侯王手握重权么?而吕后死后,倒吕出力最多的还是诸侯王,所以学生认为分封制对于一个大一统王朝来说早晚会被淘汰的,但在建国初期皇权不稳时,分封制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哼,巧言令色。”黄子澄不屑的说道。
唐锵笑道:“黄大人,先别急啊,学生还有一点没说呢。”
“老夫洗耳恭听。”
“皇上分封诸王,学生觉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大明的都城在长江一线,而帝国的军事重心则在长城一线,这便是政治重心与军事重心分离了,在这种背景下,分封诸王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让皇子、皇孙坐镇长城一线,难道让那些外人去么?若皇子、皇孙不可靠,那些外人就一定可靠么?”
唐锵的这番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插黄子澄的心窝,黄子澄面色大变。
但黄子澄还是嘴硬道:“削藩乃大势所趋,不是你这一两句话便能阻挡的,你一个竖子…”
“行了,子澄,听孩子把话说完。”
唐锵对着练子宁拱了拱手谢道:“多谢叔父了,其实要想改变这种形势最好的办法便是迁都,但现在咱们大明国力困乏,无法做到这一点,太孙殿下也不要着急,只要好好的休养生息,等到国库充足之时,再迁都到燕京,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练子宁与黄子澄相视一眼,然后黄子澄便告辞离开了,走到门口时还差点被绊倒,看来今天唐锵的这番话对他的冲击确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