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已晚,所以唐锵便在杭州府住了一晚。
刚来到驿馆,还没躺下,杭州知府邹泰便拿着一坛酒过来了。
“哎呀,大人,该是下官去看望您啊,现在还让您如此破费,下官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哈哈,和鸣,不必见外,坐下,老夫与你练叔父也是同科,说起来老夫也算是你的长辈了。”邹泰大笑着回道。
“下官和叔父告别之际,叔父特意嘱托让下官给您问好,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下官怕打扰大人清休,所以没敢登门拜访,还请您恕罪。”唐锵凑趣的回道。
“无妨,今夜这不老夫来了么?咱们不需拘那些俗礼,今晚喝点?”邹泰举起手中的酒坛子笑道。
“敢不从命?”
一桌简单的酒席上来后,二人便开始喝了起来。
自从进入官场以后,唐锵就没敢小看过任何人,包括眼前的这位慈眉善目的上官。
来之前唐锵也了解过邹泰的经历,怎么说呢?就是太普通了,一步步的熬日子升迁,慢慢的才升到了杭州知府一职,至于他的官声么?不算好,但也不算差,非常中庸。
对于这样的人,唐锵都会把他们称为“官僚”。
半坛酒下肚,唐锵已经有些微醉,但邹泰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唐锵苦笑一声回道:“大人酒量甚好,下官怕是陪不了您了。”
“老夫记着很清楚,这坛酒是老夫中进士那年埋起来的,今年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说起来这时光易逝,想当初老夫也有年少轻狂之时啊。”邹泰回忆道。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舍命陪君子了。”
“不必如此,老夫只是见到你,想起一些故人而已。”
“是啊,每个人都有回忆,无论这回忆是否美好?都是我们这一生留下的痕迹,不可抹灭。”唐锵也有些惆怅的说道。
“哈哈,和鸣,这些话可不该出自你这等少年人之口啊。”
“哦,那大人您觉着少年人该是什么样的呢?”唐锵反问道。
“正所谓“鲜衣怒马少年时”,少年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邹泰意有所指的回道。
“谨受教,可是这些都是长辈心中的我们,至于我们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最清楚。”
“是么?那么和鸣,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大人请问。”
“若有人辱你、骂你甚至伤你,你该如何办?”邹泰缓缓问道。
唐锵不假思索的回道:“那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甚好,那你知道老夫会怎么办么?”
“请您赐教。”唐锵恭敬的说道。
“要是二十岁的时候,老夫定会像你一般;但到了三十岁,老夫可能会选择报官;四十岁的时候老夫就要权衡利弊了,若对方是自己惹得起的人,那就尽力反击,要是惹不起便算了,但今年老夫五十了,老夫却又有了新想法。”
“什么新想法?”唐锵好奇的问道。
邹泰低声回道:“老夫不会自己再出面了,而是会将报仇的事交给晚辈。”
“大人此话何意?难不成您与白莲教贼子还有深仇雪恨?”唐锵试探的问道。
“哈哈,你这小子果然聪慧,你说的没错,老夫与白莲教之间虽算不上血海深仇,但也颇有些渊源,你们说的那个杨涛,曾经就在老夫门下就学过,时间不长,但也勉强算得上老夫的半个弟子了。”
“既然杨涛与大人有此渊源,那下官该如何做为好呢?”唐锵低声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夫乃朝廷命官,自然不会与白莲教贼子同流合污,只是那杨涛贼子擅长模仿笔迹,老夫的笔迹他也会模仿,若和鸣抓铺杨涛时,见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书信,还请交给老夫,老夫自会处理。”邹泰笑着说道。
“大人放心,下官定会为您排忧解难的。”唐锵毫不犹豫的应道。
“哈哈,和鸣好样的,快言快语,老夫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等到邹泰离开后,在一旁伺候的连升不屑的说道:“公子,这个知府就不是个好人,他一定和白莲教那贼子有勾结,还说什么是人家模仿的他的笔迹,依小的之见,这定是他写给杨涛的,公子,这种吃里扒外之人万万不可放过啊。”
唐锵用折扇打了连升一下笑骂道:“你知道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正邪之分啊?要知道这正邪二字,原本难分,反贼中就一定全是坏人么?绝对不会,朝廷中人就能代表正义么?也不完全是,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的时代又不是没有过?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帮助邹泰,不取决于他与白莲教的关系,只取决于他是否是个好官而已。”
“那按照公子这么说,只要邹泰是个清官,他哪怕通敌卖国我们也可以视而不见了?”连升不服输的反驳道。
唐锵摇了摇头头道:“不,通敌卖国是底线,无论他是贪官还是清官?只要过了这个底线都该死,所以这两件事需要锦衣卫再详细调查,我们方可下结论。”
“公子英明,小的现在就去传信给朱二哥。”
连升离开后,唐锵对月独坐,叹了口气道:“人性可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啊。”
在锦衣卫的调查下,很快唐锵便得到了一个隐秘,前几年邹泰的女儿突然暴毙,但却留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今年有三岁了,但邹泰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女儿与外孙的事情。
那个孩子也是一直被邹泰锁在大院里,无人得见其面。
至此唐锵方才恍然大悟,这杨涛当时在邹泰门下就学的时候,一定是祸害了人家的女儿,这才被邹泰给逐出师门的。
可邹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怀孕了,而且还生了下来。
这下子就麻烦了,若那杨涛真的蓄意谋反,那这个孩子也会跟着他的父亲一起上断头台,邹泰的官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估计邹泰还是挺疼爱自己的女儿的,所以才来求唐锵。
唐锵听罢摆了摆手道:“告诉朱二此事就当做不知,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公子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