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在场诸人,莫不动容,心中暗暗觉得惊讶不已,连白鹤观主师兄弟三人,都连吃大亏,对付不了古灵子和鄢茂元二人,但白鹤观主的关门弟子聂沧澜,小小年纪居然把二人打跑了,宁非奇迹?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所有目光不期而然的朝聂沧澜投来。
松阳子当然看得出来,连忙含笑道:“小徒虽然拜在贫道门下,但他除了家学渊源,另蒙一位前辈高人垂青,传了他几手剑法,这位前辈高人因不欲人知,贫道就不好公开他老人家的名号了。”
大家听得虽觉好奇,不知这位前辈高人究竟是谁?但白鹤观主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不便再问。
聂老爷子朝李飞虹拱拱手道:“小孙多蒙小兄弟援手,老朽至为感激。”
李飞虹赧然道:“聂老前辈这么说,晚辈如何敢当?晚辈和聂兄一见如故,是朋友咯,那里说得上援手?”
松风子赶忙走上一步,稽首道:“启禀掌门人,素斋早已准备,大家因掌门人午刻可到,就要小弟关照厨下,等掌门人来了再开,现在可以请大家入席了。”
松阳子慌忙站起,连连稽首道:“善哉、善哉,为了贫道一人,让大家等得太久了,真是罪过,大家快快请吧!”
当下由松风子领先,大家相偕进入膳厅,用过素斋,松风子便朝松云子问道:“二师兄,方才掌门人曾说聂沧澜另蒙一位高人垂青,传了几手剑法,二师兄可知这位前辈高人是谁吗?”
松云子微微摇头道:“愚兄没听掌门人说过。”
松风子微哂道:“大师兄不问尘事已久,白鹤观全由二师兄主持,连二师兄都不知道,这话有谁相信?”
松云子正容道:“愚兄骗你则甚?沧澜在白鹤观耽了三年,愚兄并未听说另有高人指点,那可能是下山以后的事,愚兄怎么会知道?”
松风子道:“小弟也不过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罢了。”
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饭后,聂沧澜因客厅上休息、喝茶、聊天的,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某一门派的名宿、长老,自己和李飞虹夹在大人堆里,大受拘束,因此吃过饭,就拉着李飞虹的手,往外就走出去。
李飞虹跟在他身后,埋怨着道:“你要去那里?这样拉拉扯扯干吗?”
他口中虽这样说着,却并未挣脱聂沧澜拉着自己的手。
聂沧澜哈的笑道:“夹在大人中间,你不嫌受尽拘束?咱们出来随便走走,不是自由多了?”
李飞虹道:“但总有个目的吧?你究竟要到那里去呢?”
聂沧澜朝上一指,说道:“前面有一座九层高塔,可以俯视很远,我们到塔上去,你说好不好?”
“好啊!”李飞虹左手一缩,说道:“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聂沧澜放开手,脸上有些讪讪的应道:“咱们是好朋友,拉着手有什么关系?”
李飞虹道:“你没有关系,我有关系,被你拉着手走,就像被你牵着鼻子走一样,你愿不愿意给人牵着鼻子走?”
聂沧澜摇摇头道:“这个比喻不恰当。”
他领着李飞虹走出大殿,来至塔下。
李飞虹举手摸摸鬟发,抬头问道:“人家只有七级浮图,这座塔怎么会有九级的呢?”
聂沧澜道:“这里是玉皇殿呀!”
李飞虹道:“玉皇殿有什么不同?”
“这你就不懂了。”
聂沧澜道:“七级浮图,是佛教语,这里是道教。”
李飞虹道:“我不懂。”
聂沧澜道:“因为玉皇大帝住的凌霄宝殿,是在九霄云外,九重宝塔,所代表的就是九霄。”
李飞虹点头道:“听来好像有点学问,你是听谁说的?”
聂沧澜道:“这还要听人说吗?”是我想出来的。
“啊!”李飞虹道:“你好坏,原来只是杜撰的,骗得我信以为真呢!”
聂沧澜道:“我几时骗你了?九层宝塔,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哩!”
说话之时,已从第一层上了第二层。
李飞虹忽然偏头道:“我们比比看,从这里起,谁先登上第九层?”
说完,当先纵身而起,朝盘旋而上的石级窜去。
聂沧澜淡淡一笑,就紧跟在他身后,朝石级掠上。
李飞虹是存心和他比脚程的,是以一开始就不住提吸真气,一个人宛如穿帘燕子飞旋而上,好不快速?
聂沧澜跟在他身后,不徐不疾,始终和他保持了三数级距离。
就在两人飞跃上第五层的时候,聂沧澜发现东首一面,正有两个人手扶围拦,在低声说话,一个是身穿灰布长裤的汉子,另一个是穿青布道袍的道人,只要看他这一身打扮,正是玉皇殿的道士。
聂沧澜不觉心中一动,忖道:“宝塔是在玉皇殿前面的东首,他们再站在塔上的东首一面,所面对的已是一片山峦,岂非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立时想起自己和大伯父赶来玉皇殿的那天,天色还未黎明,看到观中有人出来,把传递的消息藏在竹筒内,放到香炉灰里面,大伯父曾说玉皇殿里可能有奸细潜伏,这道人……
这原是目光一瞥间的事,心里想着,不觉朝那道人多看了一眼,可惜对方面向栏外,所能看到的最多也只是侧面而已!
不多一会,李飞虹当先跃上第九层,心中一高兴,忍不住“咭”的笑出声来,说道:“这回我比你快了。”
只听右侧响起聂沧澜的声音说道:“谁说的,我不是先来了吗?”
他是在李飞虹停下来之后,从他身后闪过去的,到了他右边,自然是聂沧澜快了一步。
李飞虹双手扶着栏杆,只是喘气,哼道:“我上来的时候,上面还没有人,自然是我比你先到了。”
“好、好!”聂沧澜笑道:“就算你先到好了。”
“哼,谁说上面没有人?”
一个沙哑而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续道:“难道小老儿不是人吗?”
两人听得一怔,举目看去,这第九层上,除了四面走廊,里面地方不大,只供着一座神龛,那有什么人影?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像鸟窠般的头,从神龛上冒了出来,那是一张削瘦而布满了皱纹的脸,小眼睛、酒糟鼻、尖嘴上蓄着两撇三寸长的鼠须,生相有些滑稽,好像还喝醉了酒,一张脸红得像猪肝一样。
原来这人是躲在神龛上睡觉,九层宝塔上的神龛,当然是小巧玲珑型的,地方本来不大,他缩在神像脚下,屈躬而睡,倒也睡得下去,这回要钻出来,就比较费事,头先伸出来了,再把身子慢慢的挣出来,终于一下跃了下来。
冲着两人裂嘴笑道:“小老儿喝了几口,就喜欢找个清静的地方躺下来睡上一觉,你们请坐,小老儿正好要下去了,失陪。”
口中说着,踉踉跄跄的从石级下去。
这人看去五十出头,六十不到,穿一件脏兮兮的蓝布大褂,一身都是酒气,令人欲呕!
李飞虹掩掩鼻子,说道:“碰上一个酒鬼,酒气薰人,好恶心!”
突听耳边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糟老头自然没有小伙子吃香了。”
李飞虹急忙回头看去,那小老头早已下去了,身边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感到奇怪,问道:“聂兄,你可曾听到有人说话吗?”
聂沧澜道:“没有呀,这里只有你我两人,那有什么人说话?”
李飞虹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聂沧澜问道:“你听到有人说了些什么?”
李飞虹脸上微微一红。他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摇摇头道:“我没听清楚,所以才问你的呀,你没听见,那就算了。”
他在神龛前面席地坐下,一面用手拍拍地上,又道:“聂兄,你也坐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会。”
聂沧澜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望着李飞虹道:“李兄,兄弟有一件事,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李飞虹笑道:“你没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聂沧澜道:“我们一见如故,兄弟是想和李兄结为兄弟……”
李飞虹脸上乍现喜容,欣然道:“聂兄说的正合我意,小弟早就想到了,只怕聂兄会不同意,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
“那就好!”
聂沧澜道:“我们先叙叙年庚,兄弟今年十八,正月十二午时生,李兄呢?”
李飞虹道:“那就比我大了,你是我大哥了,我……是十一月生的。”
聂沧澜道:“我们同年。”
李飞虹道:“但你足足大了我十个月。”
聂沧澜从地上一跃而起,说道:“不知这神龛里供的是什么神祗,来,我们就在神前结为兄弟,叩几个头,请神祗作证。”
李飞虹跟着跃起,面向神龛,神色庄重的和聂沧澜并肩站定,一起跪拜下去,叩了几个头。
聂沧澜仰脸道:“弟子聂沧澜和李飞虹结为兄弟,今后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请神明为证,如背誓言,天人共弃。”
说罢,又拜了几拜,才一同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