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
众人都看着聂沧澜,他们认为,像聂沧澜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
聂沧澜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长枪般刺人,那么,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
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
聂沧澜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茶水早已光了。
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好玩”……”
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聂沧澜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诸葛珠儿,说明功力不算太高,以诸葛珠儿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
聂沧澜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
聂沧澜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
聂沧澜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后来如何了?”
茶客纷纷道:“是啊,后来如何了?”
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
聂沧澜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于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
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吉少吗?”
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
聂沧澜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诸葛珠儿的轻功的,以珠儿的轻功不至于跑不过马车。
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么颜色式样?是用什么马拉的?”
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
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来了!”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聂沧澜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后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
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
茶博士颤声道:“怎么……怎么又来了?”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聂沧澜的耳朵说的,聂沧澜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遭了重重一击。
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聂沧澜,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后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
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
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
茶客已变成了刀客。
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狙杀聂沧澜。
聂沧澜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
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聂沧澜丧失搏斗的能力。
聂沧澜,彷佛是击不倒的。
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聂沧澜的右手。
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
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击倒聂沧澜。
就算聂沧澜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
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聂沧澜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
他无法拒绝回答聂沧澜的问话,因为聂沧澜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于被动的地位。
聂沧澜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于诸葛珠儿,他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
聂沧澜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
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
可惜,如此急旋的刀光不是没有破绽的。
破绽只有一处,在左腋下一点。
一点就已足够,聂沧澜的剑惊鸿般飞起,剑尖一挑,从腋下挑至脖颈。
沉重的尸体带动着纤细的银剑,聂沧澜的身体竟被带动得向前走了一步。
体倒下时,传来的是茶博士惊喜的叫声。
“聂沧澜伤得很重,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聂沧澜的伤的确极重,刚才那一击已震乱了他的脉息,更震断了不少经脉,若不是他以坚强毅力支持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甚至已无法凝聚体内的真气,每运一分气,就带动得五脏一阵阵刺痛。
他希望这些人一起冲上来,这样他便可用残存的一点真力使出“地狱使者”。
此招一出,必招敌魂。
忽听茶博士嘿嘿一笑,道:“大伙儿千万不要一起上,聂沧澜的“地狱使者”一招可厉害啦!”
聂沧澜轻轻叹了一口气,拄剑而立,对方如此深谙自己的武功,这一战恐怕不太好打。刀客们果然一个一个地冲上来了,他们是想用车轮战术拖垮聂沧澜。
一个刀客冲上来,挥刀,砍下,聂沧澜看出他腹部的一个破绽,立刻还剑,剌出!
刀客仆地而倒,可是他手中的短刀却落在聂沧澜的肩头。
鲜血涔涔落下,彷佛他的精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刀客们在狞笑着,面前的聂沧澜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也就是说,先冲上来的人最有机会击败聂沧澜。
杀死聂沧澜,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又有人冲过来,刀剑相击,冒出一溜火花,聂沧澜觉得,银剑已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是努力屏住呼吸,才不至于被震落银剑的。
鲜血,又一次从它的口中沁出。
聂沧澜咬了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一个斜刺,刺穿了刀客的咽喉。
刀客倒下时,聂沧澜也倒下了。
聂沧澜一倒下,其余的刀客已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茶博士。
聂沧澜倒下时,那辆马车也冲了过来,马车上忽地伸出一条长鞭。
长鞭灵巧地一卷,卷住了聂沧澜的腰部,然后,聂沧澜的身体就被带起,随着长鞭的卷回,飞入了车中。
茶博士第一个冲到马车前,手中的刀已砍向车门。
长鞭又飞起。
如果说,刚才卷走聂沧澜的长鞭如天上的彩虹,那么,这一次击向茶博士的长鞭就如草丛中最毒的毒蛇。
如毒蛇般的长鞭卷住了茶博士的手腕,茶博士被带起,被带向高高的空中。
长鞭又闪电般收回,忽地劈面一鞭,正击在茶博士的头颅上。
当茶博士从空中急速落下时,谁都可以看出,他今生再也卖不出一碗茶了。
马车已冲出很远,将愣愣的刀客们抛得远远的。
艳阳如火。
一面酒旗从林中斜挑而出,旗下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屋前、屋后、屋内坐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喝酒。
这里的酒很好,并且价钱也很便宜,有些人宁愿赶上千里路,为的就是在这里喝几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