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
朝廷明旨控粮,同时开始抄没囤积居奇者,甚至下令宵禁了。
两年了!
除了应昭刚刚入主成都的时候下令宵禁过,剩下的时间段,成都是压根没有宵禁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为了防止人们去跟黑市联系,应昭直接下令宵禁,说是要筹备东征典仪。
同时全城的粮食,采用统一配送,由每个坊市的粮行分配,每天早上来交钱就是。
如此行径,真的惊到了不少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俚人攻占桂州的消息,也是人尽皆知了。
据说交州先期二十万石被劫走,剩下五百多万石只能走水路,走灵渠上来。
那这个时间需要比往年更久!
所以不管怎么统一配送,粮价甚至出现了飞涨的状态。
然后朝廷这边一边喊我们有粮食,然后一边喊你们不要卖,要卖也卖给朝廷!
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更让投机之人欣喜若狂!
心虚了!
甚至有人拍桌子直接预测储粮最多七天!
东征开启之日,就是成都粮食耗尽之时!
没人在乎逻辑。
因为三倍,四倍,五倍的利润,让所有投机者变得不在乎逻辑!
“苏兄!苏兄!你那一万石,我三百文一斤,给你包圆了!”
崔姓商人喝的舌头大了,看着眼前这个本地商人:“这一次,若是在下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是苏兄提携!”
“哈哈!客气了!”
苏兄拱了拱手,“云就助崔兄早登高位!”
“要得!要得!这崔氏大商的身份,非我莫属!主家也得对我,刮目相看!”
崔姓商人举杯狂笑:“一百万文!今日之后,我也能日进斗金了!哈哈……嗝……哈哈哈!”
笑着笑着,崔姓商人醉了,趴在了桌上,鼾声渐起。
苏云笑容慢慢收敛,最后摇了摇头。
死到临头,还在做这种春秋大梦。
什么时候陛下在你们眼里变得这么不堪?
苏云推开窗,很快扫过窗外的粮仓:“这么点时间,居然让你们凑出了十万石。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果真是财帛动人心。”
……
四月二十九日。
粮行平价粮三十文一斤,市价六百文一斤,黑市价八百文一斤!
惊人的数据,完全没有理由的数字。
雍啸看了看今天的数据,觉得就他娘的离谱。
钱什么时候这么好赚了?
想到这里,他跑去找到苏云:“诶!苏老弟!你那一万石粮食呢?转手了吗?”
苏云在自己的店铺里,看到了雍啸这么问,不由得挑眉:“不知道雍兄这话的意思。”
“哎呀,我就是觉得离谱。你瞧,今天黑市价格,八百文!这么疯的价格,我还是第一次见,看得是心惊肉跳!”雍啸刚说完,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看清来人之后,“哟,这不是马五郎吗?”
“叔父。”马五郎看清是雍啸便行礼。
“诶呀,行什么礼?怎么样,你手里的粮还屯着吗?”摆了摆手,雍啸问。
“二十二日的时候,我的粮托苏兄出了,今天来结账。”
“二十二?哟!那天才三百文呢!”雍啸想了一下,啧啧说道,“你们应该多屯几天才是。”
“这钱不好赚。”苏云摇了摇头劝道,“这么离谱的价格,朝廷直到现在都没有动作。我从长安来的,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可是挑起过丝绸定价权的争夺。那可是全天下世家一起进攻,都没有讨到好处,只能憋着悄悄走草原走私来着。直到现在没有多余的动作,我还是不相信陛下会这么放松。”
“这……也是哈。”
雍啸想到了应昭十岁那年在长安干的事情,自家的丝绸工厂差点破产倒闭。
好险最后应昭通过成衣,和派人入蜀订购高等丝绸,这才让他们续命了一波。
那个时候雍啸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应昭进入成都之后,几个产业转移进来,雍啸才明白当初长安丝绸定价一战,到底谁干的。
商事上,应该没几个能跟应昭对着干的人。
那么直到现在丝毫不见动弹,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总之见好就收。”苏云说道,“正好我钱庄借贷到期了,便寻了人转出去了,马公子也是顺道与我一块。”
“是啊。我手头本无几石米,赚一笔后,也能自己慢慢从商了。”
马五郎摇了摇头。
“你说你也是,跟你爹认个错,也就没事了。干啥要这么犟?”雍啸瞧他俩都出货了,还这么看得开,自己也就没什么心思,“不就是娶回去了个歌姬嘛!你要是抹不开面,我帮你。”
“多谢叔父。洵安还是希望父亲能真心接纳玉莲。”马五郎拱手着。
“诶!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这么犟!”雍啸摇了摇头。
刚想说话,突然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就把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南郑夏粮,二十万石,入成都!!!”
锣鼓喧天的声音下,无数人内心一悸。
就连雍啸也懵了。
“我滴乖乖!夏粮?这才几月?夏粮就出来了?”
“对啊!变戏法的吧!皇帝什么时候弄来了二十万石粮食?”
“等等,有二十万石,大家省吃俭用,两个月后,不就夏收了?”
有人惊呼一声,现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雍啸看着押运的战士和几个人,踩着米袋,割开上下几个袋子,露出白花花的米,哗啦啦的漏了一车:“各位父老乡亲,南郑今年种植的是朝廷农部育种寺新研发的早稻品种!
早稻,就是能在正月下种育秧,二月二的时候就开始插秧,三月分蘖抽穗,四月底成熟!然后赶在五月芒种,再抢一季麦子或者粟!
往后,咱们汉中、蜀州,一年两熟!再也不缺粮食了!”
“真的假的!”
“卧槽!真真的就在你眼前,这还能有假?”
“两季!一年两季!疯了!”
“原来交州一年三季是真的!”提前埋伏的人,开始了呐喊。
雍啸看着看着,猛地一拍大腿:“这皇帝,心忒黑!这么好的种子,咋就不让我们知晓一下啊!”
苏云和马五郎走了出来,看着二十万石粮食运进成都,不由得感慨说:“只是南郑就有二十万石,那阴平、武都二郡呢?”
“这……”雍啸听到这个问题一愣,旋即恶寒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局!我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东家!粮行平价粮回落到了八文一斤,市价粮十文一斤嘞!”
一个伙计跑进来。
结果他一说完,后边紧跟着就传来了兵戈和战马纵横的声音,然后还有一些商人被抓,以及宣读罪状的人:“今日抓捕囤积居奇者六百七十二人,查抄钱钞一百二十万文,米粮十一万三千石又七斗!”
“嘶!”雍啸看着跑过去士兵和宣传的家伙,抹了一把汗:“还好老子穷,家里也没粮食,不然下去的就是老子了!”
苏云看得暗笑,雍啸典型嘴上凶,心没胆的家伙。
“诶,啧,这皇帝别看年纪轻轻,手那是贼黑!”雍啸感慨起来,“这几天是宵禁说是准备东征典仪,但其实是把整个成都所有坊市围得水泄不通,然后今天算总账,再来这十万石,就够成都老百姓天天吃粮吃到夏收哩!顺道还赚了一大笔!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