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看到了炊烟,也知道了高欢不好对付。
“将军,下边有点浮躁。”
几个亲卫来告诉陈庆之他们看到的情况,人群虽然坐着,但士气并没有恢复太多。
加上鏖战了许久,早就饥饿,很多士兵晚上都没有吃就开打了。
现在高欢控制了粮仓,对他们来说很致命。
“战场清理出来了没?”
陈庆之站了起来,手扶着宝剑:“如果清理出来了,那就全军压上。
告诉他们,高欢军已经做好了宵夜等着咱们。杀进去!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先登的十个旗,升为营级,并赏银一万两。
另外,现在开始杀十个人才能升一级,但是能劝降五个人,我给他升伍长,劝降十个人,我给他升什长。谁要是能劝降一个营,营尉跑不了他的!
再命令宇文将军将骑兵巡弋起来,随时准备找破绽进攻。
这一次,四面合围,我到要看看他高欢兵力与我差不多的情况下,守得住旗台,还是守得住粮仓!”
“是!”
全军在陈庆之的赏格和齐齐踏步怒吼下催动了,饥渴的士兵们所有火气都压在了心口:“杀!”
咆哮出,战士们疯狂的压上去。
毕竟,督战队的刀,可不会管他们。
再者,先登的十个旗,可以就成了营级军官了!
所有人都可以升迁不说,未来就算被清出战场,也能获得大量的补贴。
毕竟太子,不会亏待下边的人。
督战队的士兵们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督战队上下人人都说太子好。
那就当太子真的好吧!
高欢一边下令应对,一边派人冲出去,尽快催促后军骑兵抵达战场,从而拦截该死的宇文广。
不过这个需要时间,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但很可惜,高欢忘却了,他的对手已经不是太子的士兵了,而是他原来的士兵。
旧时代的军队,太多军阀军队,用的都是乡里乡亲,一来战斗力高,二来彼此熟悉,可以相互扶持,三来战死了更容易引起同仇敌忾。
陈庆之深谙这一点,并没有下令屠杀,而是让他们劝降。
这个调换,战场从一开始强攻了一阵后,立刻就变成了认亲大会:“三叔,快过来,带上大舅二舅、表哥表叔他们过来,再随便凑五个,我当什长之后你们也能保住性命!”
“儿啊!快跟爹走!别打了啊!”
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成了人情世故了。
高欢的手下发现兵马炮灰跑了,大惊失色,立刻下令督战,哪队跑一个人,那就杀一队人。
这本该就是战场的正常惩戒军法,可是下边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你看看人家陈庆之,不滥杀,劝降就给升官。
还是自家亲戚,未来升迁上去了,日子不就好过了?
结果你不甄别,就要滥杀我们?
那还给你打个屁的仗!爷弃暗投明了!
伴随着前线的战局快速失控,高欢赶紧命令后方吃饭的精锐投入战场。
陈庆之站在箭台,看着高欢的精锐从后方冲上来,唇角挑起一抹冷色。
高欢的一切行为,都没有逃脱他的预料。
高欢的精锐,都是高氏、娄氏的鲜卑人、汉人,他们是高欢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这群人必须保持战力。
高欢肯定会将大部分精锐先调去吃饭,来保持战斗力。
毕竟真正的战场,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的。
任何军队,只有一批人能打,剩下的都是顺风仗好手而已。
所以,他先停下,让手下人都静下来,省得煞气太盛混了头,也让高欢军队冷静下来。
接着高欢一定会先保持战力,调走之后,外围兵马就等于少了中高层军官和督战,那么外围这些炮灰兵,就很容易人心浮躁。
接着,陈庆之利用同乡之情、高官厚禄去诱导自己新编入的士兵,劝对方投降。
这能最快速度削弱高欢的兵力,将高欢真正的精锐暴露出来。
高欢一旦应对,必然是出兵不分敌我的屠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快震慑。
但他忘了,他手下的军队从未完整真正的整编,底下都是一群乡人。
既然是乡人,那就存在小圈子,同族、同村、同乡,一呼而百应的人不多,但面对死生之地,他们会第一时间向混得最好,看起来最能保命的地方靠拢。
而眼下,陈庆之不滥杀无辜,做出海纳百川的姿态,对比高欢军队的核心圈层固化,精锐部队不纳外人的姿态。
以及一次又一次逼着高欢退却的“天兵天将”形态。
谁更有活路,不就显而易见?
陈庆之看着战场开始焦灼,拉扯了十分钟之后,下令鸣金收兵。
高欢军勉强击退了对方,但这一仗混乱之后,高欢心也沉入谷底了。
陈庆之通过一场拉扯和混乱,竟然带走了他三分之一的防御兵力。
他就剩下六千人了!
怎么做到的!
“传令下去,左右调防,就地扩编,这一次以什为单位,杀一人和劝降一人都如旧例!”
陈庆之握紧了剑柄:“高欢只剩下六千人不到,换防结束之后,在开战之前,让他们齐声呐喊,现在倒戈还来得及。如果还有一点同袍之情,那不要阻拦自家兄弟们升迁的路!
机会只有这一次!赏赐也只有这一次!
稍纵即逝!”
“是!”
军队开始扩编和调换位置,最后时间已经逼近黎明。
看着启明星出现的天空,陈庆之深吸一口气:“喊!”
“弟兄们!倒戈啊!别挡着其他弟兄们的发财路啊!”
一万五千大军齐声吼起。
远处的宇文广在高欢后军赶来的干道上都听到了,神情肃穆。
他从未见过这么能打仗的人。
陈庆之愣是越打越多,他在附近游弋,都没找到插手的机会,反而抓了一堆溃兵送回去。
然这些溃兵居然再极短时间变成了大军的一部分,快速投入战场。
太子识人之明,也太恐怖了!
高欢这种悍将,都被拿捏得没了多少脾气。
“将军,高欢军要逃了,陈将军说,尽可能伤了高欢精锐,高欢还有用,不能杀。”
“?”宇文广皱眉看着传令兵,“不能杀?为何?”
“这,陈将军说……若是宇文将军不愿意遵守这军令也没事,可以向东,奇袭荆门,不必留在战场。”传令兵拿出了一张旗帜,“这是高欢的帅旗,或许有用。”
“没有了骑兵策应,他就不怕被尉景得了手?”宇文广摇了摇头:“拿上,留下五百于此策应,剩下的随我走,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