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建康城里,疯传出一件天大的皇室丑闻。
安成郡王府的王太妃,在先康郡王薨世后,这两年里,一直囚禁先康郡王生前最宠爱的妾室。听说,之前这位妾室还曾有诰命在身,只因幼儿早夭,悲痛过度,才会就此疯掉的。
先康郡王在世时,一直待这位疯掉的舒孺人,颇为怜爱有加。
可就在先康郡王去世后,一直妒火中烧隐忍未能发的王太妃林氏,便在先康郡王去世后,爆发了隐忍多年的满腔妒火,残忍的将这位痛失爱子且疯疯癫癫的舒孺人,给囚禁凌虐了两年之久。
到了最后,舒孺人竟是被关在荒废院落的里屋子,锁在铁笼子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给活活烧死了。
“听说,舒氏被烧成焦尸,手脚上还戴着镣铐锁链,被锁在一个非常坚固的大铁笼子呢!唉!别说是曾为先康郡王生过公子,还被皇上封赏过诰命的孺人了,就是一个普通平民,也不能这么残忍的……唉!这舒氏也是可怜啊!先康郡王一死,没了依靠的她,竟被主母如此囚禁凌虐,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一位在布庄挑布匹的富贵之家的夫人,与几个小姐妹唏嘘的说着那位可怜的舒孺人。
虽然她们这些正室夫人也不喜欢那些小妾,可却也没谁如此狠心毒辣的这般祸害人啊!
人都疯了,找个庄子一扔,别管她死活不就是了?何苦这般有失身份的囚禁凌虐人呢?
如今好了,闹出人命,又被京兆尹赵立看到了,这事是想大事化小都难了。
“这位王太妃平素挺高冷威严的一个人,没想到,背地里也是和咱们一样不能免俗,到底还是嫉妒那些得宠的姬妾,乱了理智。”另一位夫人说这话时,可就看笑话的成分多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怪男人,男人只娶一个妻子,不总弄些莺莺燕燕的进府,女人又怎会从一个温柔乖顺的小女子,变成一个心肠歹毒的妒妇呢?”一个夫人垂眸哀叹一声,真真觉得她们命都不好,没能遇上像威王那般痴情的好男儿。
“唉!”那三位夫人,也不由对此一哀叹,只叹她们命不好,摊上的皆是喜新厌旧的风流种。
这些贵族夫人私议此事时,好歹只会同情一下舒静,说一句林琴柔此番做法太不明智了。
可市井小民议论起此事,那可就是粗言爆语齐上阵,直接就把林琴柔给批的体无完肤,恶毒至极,没人性,猪狗不如,心如蛇蝎等等。
更有甚者,还有人情绪过激的辱骂起林琴柔不是人,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出去浸猪笼。
古代七出之条中,其中便有善妒一条,萧彦达若是活着,林琴柔铁定能被休了。
可萧彦达死了,林琴柔已是王太妃,没有人可以休她了。
所以,百姓中便提起了民间私刑浸猪笼。
……
威王府,玉屏院。
商海若急匆匆到来,进门便是眉头紧皱道:“不知是何人将舒氏被囚禁受虐之事宣扬了出去,如今已有好些人义愤填膺的跑去京兆府,要求京兆尹赵大人处死林琴柔,将其凌迟处死,以平众怒。”
“一个王府妻妾间的争风吃醋事件,怎么就引起众怒了?”萧南屏嘴角抽搐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朱雀吩咐道:“立刻去查一下,是谁要借着舒氏之死的事,对付林琴柔。”
“是。”朱雀领命离开。
商海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蹙眉道:“要说林琴柔这个人,也是个成熟稳重的一家主母,曾经先康郡王纳妾进府,她也和那些妾室相处的很平静。所以,除了舒氏以外,我真想不到还有那个女人,会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她?”
“安成郡王府里没有人对付她,却不代表外头也没人,一直仇恨着她。”萧南屏素手端杯啜一口白瓷茶盅的好茶,蒙顶上清峰的茶就是好啊。
味甘而清,色黄而碧,酌杯中,香云罩复,久凝不散。
商海若也品了几口这汤色不错的蒙顶茶,对于她的说法,她略有疑问:“如果是先康郡王的外室要毁林琴柔的名声,那她又是如何这般清楚事情的细枝末节的?”
“这个嘛!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对方有在安成郡王府安插眼线,二是安成郡王府有人将消息,故意送到了林琴柔的死对头手里,这个人不一定是女人,也许是个男人。”萧南屏对于这些皇室王爷的家里情况,她还是很清楚的,萧彦达那些妾室里,绝对没有一个是敢冒险对付林琴柔的。
而林琴柔的气焰和聪明,也是那些蠢女人衬托出来的。
萧彦达是个喜欢安静之人,可他又有这个时代男人的劣根性,那就是喜欢纳妾,喜欢寻求新鲜劲儿。
可他却不会纳一些聪明的妾室入府,只因,他文人心有点迂腐,认为妾室绝不能越过正室头上去。
也是因此,林琴柔才能一直压制着那些妾室,安成郡王府也因此才一直很安宁,没出过什么争风吃醋大闹之事。
可萧彦达的明智,却在遇上舒静后,化作了一腔柔情。
舒静当年进府也才十五岁,那时的萧彦达已是二十七岁近三十的成熟男人了。
一个成熟的男人,遇上一个性柔胆怯的小姑娘,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舒静嗓音柔美婉转如莺,一个男人在外忙碌一天,回到家里身心疲惫,在这时怀抱一个乖巧柔顺的小女子,听她在耳边低声轻唱一曲婉转温柔的曲子,那该是一种怎样舒心的享受啊?
这大概,就是舒静得宠多年的原因之一。
只是后来出了个意外,萧彦达真的爱上了舒静,他打破了后院女人间的平衡,触犯了林琴柔正室夫人的威严。
所以,林琴柔伪装多年的宽容大度,瞬间便破灭了。她撕破自己端庄威严的伪装,露出了心底疯狂嫉妒的狰狞一面。
唉!一切,皆是家族联姻和不负责任的男人,惹出来的祸端啊!
商海若品茶沉思着,她觉得萧南屏说得对,想害林琴柔的不一定就是个女人,还有可能会是个男人。
萧南屏双腿伸直交叠在一起,背靠凭几,仰头慵懒一笑道:“林琴柔年轻时可是个美人儿,且是个极富才情的女子。只不过呢!她嫁人后,谨守为人妻之责,谨守礼教规矩,才会成了一个端庄威严的一家主母,而非是男人想要的温柔娇妻。可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会有几个爱慕者,也不奇怪吧?”
“你是说,送出消息之人,是爱慕林琴柔多年的男人?”商海若眉头一皱看着她,总觉得她的想法是越来越怪异了。
“这只是一个猜测,你可以往这方向去查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萧南屏是不在乎这些事的,反正在外人看来舒静已经死了。她把人养在东陵府里,等过个一年多,人们健忘了安成郡王府这件事后,舒静便可改名换姓成寻儿的妇人,好好和玄武生活在一起了。
至于安成郡王府那些事?和她可没关系,她会让朱雀去查一下,也只是担心幕后之人,会坏她这条金蝉脱壳的好计罢了。
商海若喝了杯茶,便离开了。
萧南屏也知道商海若忙着拼搏赚钱,而她吗?青龙已经帮他去收购新一季的秋粮了啊!
她现在很轻松,所以东陵公子离开了建康城。
如今的东陵府,又是一个冷冷清清没有主人的府邸了。
……
皇宫
神龙殿里,萧衍很为头疼。他这个弟媳太会给他惹事了,如今一件家事,竟然闹得满城风雨,这要让他如何为她收拾烂摊子?
还有那个赵立,一大早就在朝堂上上奏此事,拿出舒氏曾为皇室生养过子嗣的事来说,又提起了他已故的八弟,他是想不管这事都难。
郦美人端着茶盘走到他身边,妩媚一笑柔声道:“皇上何必为一个王太妃如此烦心呢?毕竟,自先康郡王死后,想必王太妃萧林氏……活的也早已是生不如死,恨不得追随先康郡王而去了吧?”
“嗯?”萧衍苍老的脸庞上,微露犹豫之色,抬手扶额一叹:“她始终是朕为八弟赐婚的正王妃,又是如今安成郡王智通的生母,一生仅犯这一条囚禁凌虐疯妾之罪,朕……当真要因为这点小事,便治罪重罚于她吗?”
“一个小小妾室,就像那贱婢一样,主母想让她生她就生,想让她死她就得死,这本就没什么。可是啊!如今事情闹大了,群情愤慨啊!若是不处理妥当了,可是很可能会因萧林氏一人,而惹起愚民暴乱呢!”郦美人双手自后搭在萧衍肩上,妩媚妖娆的笑看着萧衍苍老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之色,红唇笑得是那样的阴狠嗜血。
林琴柔死了,她才能得到安成郡王府书房密室里的东西啊!
真是该死!上回任家之事是如此的天衣无缝,只等他们的人赢得比武招亲,娶了残花败柳的任嫣儿后,就能把流火紫晶樽弄到手了。
可偏偏东陵公子杀了出来,迫使他们的人不得离开。
如今,靖惠王府里的阴阳鱼玉佩已到他们手里,只要再得到安成郡王府里的金凤血玉镜,他们便能完成任务,回神王殿领取永生圣水了。
萧衍之后还是下了密旨,赐林琴柔鸩酒。
郦美人非常满意萧衍如此听话,这也证明,萧衍是真老糊涂了。
……
八月二十,林琴柔自缢于京兆府大牢中。
也是这一日,曲莲去了玉屏院。
萧南屏一见曲莲出关,便笑着迎了上去,故意气人的行了一礼:“女儿见过义父,恭喜义父出关。啧啧啧!义父,你可又年轻了,看着可真像我哥。”
曲莲没心情和她嬉皮笑脸的,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她问道:“你可知,城中百姓,之前为何会群情激昂?”
“嗯?这事有问题吗?”萧南屏先是惊愕的一挑眉,之后便是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曲莲,她觉得这是要出大事了。
曲莲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一只透明的白水晶细颈瓶,里面有一条小如蚂蚁的线虫在蠕动。
萧南屏拿过哪只瓶子,凑近一看,她可是吓了一跳了。
这虫子是由细菌变异而来的,最早发现这种能影响人神经系统的细菌虫之人,便是竹柏影那个疯子。
当初她也是发现竹柏影在研究这种细菌虫,她才会主动找到当时的科研局,成为一名探寻历史的穿越者的。
没想到在环境还不曾受到破坏的古代,也会有这种细菌的存在。
竹柏影这个疯子,居然还养出了这种细菌虫,居然还再次疯狂的拿活人当实验?
“小心!”曲莲挥袖打出一掌,打落了那枚淬毒的飞镖。南天竹走去,用一方天蚕丝手帕包住飞镖,捡了起来,转身走过去交给了萧南屏。
萧南屏伸手接过那方手帕,打开手帕,盯着那枚飞镖上的刻字,她气的双眼泛红,脚尖一点,便飞出了玉屏院。
“屏儿,别冲动!”曲莲在后飞身而起,紧追了上去。
柳叶桃和南天竹,也随后追了上去。
萧南屏去了东城郊外,她手握包裹着毒镖的帕子,满身杀气走进一片树林间,停步冷声道:“竹柏影,你以为你用这个时空里的东西,研发出本不该存在这个时空的细菌虫,你就不会受到天道所罚了吗?”
“我觉得应该是,至少我在散布那些细菌后,天道便不曾对我降下天雷之罚。”竹柏影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依旧是一袭白衣如雪,脸上戴着一张黄金凤纹面具,手中撑着一把描绘墨兰图的白色油纸伞。缓步走来,飘然如仙。
曲莲已经追上来了,他也听到萧南屏说的“时空”二字了。
可“时空”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她的意思,她和竹柏影似乎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
萧南屏在曲莲追上来后,她便不敢再有所失言了。而是看向竹柏影,眸光极冷道:“杀死它们的药物,你到底可有研究出来?”
如果竹柏影敢说没有,她就让曲莲把他抓住,她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烧成灰烬。
“屏儿,城中人已经都冷静下来了。”曲莲之前为威王府里一个仆人诊过脉,此人前日情绪过激,今日已恢复正常,脉象也已正常,应该是毒已解了。
萧南屏没办法和曲莲解释细菌的事,这种不是能靠把脉查出来的毒,而是需要用仪器才能化验出来的病菌。
所以,只有竹柏影这个疯子,才会知道他制造出的细菌虫,到底是否已经被杀死了。
竹柏影欣赏着她因愤怒而泛红的双眼,真是有趣的情绪波动,比以前那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白影,可是可爱多了。
萧南屏向竹柏影掷出那枚毒镖,她周身杀气暴涨,狂风扬起落叶,人已出招攻击向竹柏影这个变态!
竹柏影不会蠢到和她打,他一个闪身躲过,收起油纸伞横在身前,对她无奈一笑道:“你这性子可比以前爆多了,不过……别急!听我说,中了Heaven的人不多,我手中的杀菌药物,足以把它们全部杀死。这一回,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直接要人命的。”
“呵呵!你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你怎么不去死!”萧南屏现在一看见这个人,她就控制不住体内的嗜血杀念。
天堂?他居然给那种邪恶的细菌取名天堂?他自己怎么不吞一条虫子,也感受下他所谓天堂般的感觉到底是有多销魂。
“屏儿!”曲莲伸手以内力把她吸到身边,另一手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她的情绪也很过激,该不是也中毒了吧?
“义父,我没事,他才不会让我沾染上这种东西。”萧南屏满眼杀气的望向竹柏影,红唇勾起冷笑道:“因为在他的眼里,他亲手塑造的作品,无论是优是劣,都只能被他亲手摧毁,而不能死于任何生物之手。”
那怕是细菌,只要有了生命,他就绝不会拿来当武器摧毁他的作品。
这是变态的心理,他们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还是你了解我,白影。”竹柏影对她微微一笑,白色的墨兰伞撑开,他已执伞隐入了阵法迷雾中。
曲莲回头看去,看到的是北冥倾绝满身杀气的飞来,他回头笑问了句:“他为何如此怕这小子?”
“因为,他怕雅岚会一剑把他劈成两截。”萧南屏望了那迷雾弥漫着的半个林子一眼,便转头看向她家作死的义父,轻声细语微笑道:“义父,您的手。”
“嗯?”曲莲不解的看向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中之意,身后便扑来一股冷冽的杀气。北冥倾绝一掌虽没拍到那老色鬼背上去,可他还是顺势竖掌自她耳畔抚过一抹柔风,大手自后揽住她肩头,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里,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蹙眉不悦道:“你还说他不是老色鬼,他都抱你了。”
萧南屏回想一下她之前和曲莲的站立位,嗯!真的很像曲莲自后一手抱着她,一手握着她手腕,在行色鬼之举。
“哼!”曲莲便气的拂袖离去了,这臭小子,成日里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柳叶桃抿唇一笑,也和南天竹一起离开了。
------题外话------
记得有首歌叫幸好没生在古代,好像是这么个歌名吧?我记不太清了,呵呵呵!不过,古代的一些腐朽观念,的确让人受不了,特别是这个三妻四妾,还有七出之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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