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睁眼看殊离,惊楞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试几次都可以。”
说着捡起篓中一块炭,丢入圆洞中,火势愈烧愈大,道人喃喃念着别人听不懂的经文,一刻钟后,用一双长筷伸入圆洞,挟出一锭重二十两的银子。
民众几乎是疯狂的,卫殊离却眼尖注意到银子被挟起时带上来的水渍,透着灰黑色,计上心头,不怀好意的笑:“道长真是神乎其技,可否请求再开一次眼界?”
道人似有点为难,在卫殊离挑拨老百姓也跟着想再开眼界,以确定信心,只好再取一块木炭,道:“这是最后一次,要知你们这种行为是对神不敬。”
卫殊离天真笑道:“有道长法术高超,自愿表演,神责怪不到我们。”
道人看殊离一眼,正待将木炭投入鼎里,卫殊离又提出捉弄人的鬼主意——夺下道人手中那块很重的木炭,自篓中选一块很轻的木炭给他,顽皮道:“道长,请施法!”
道人欲发作不能,这时——一名小道士跑过来,道:“师父,师伯有难,请您快过去相助。”
道人颔首道:“理应如此,空明,帮为师收拾东西。”
卫殊离心知他是被自己撞破骗术,藉事遁走,事后再卷土重来,喑想这种人到处招摇撞骗,整整他才是英雄,当下道:“道长,我们都想发一笔财,你何必断人财路呢?”
群众立即纷纷附和,几个较粗野的甚至想上前抢那二只篓子。
道人怨恨的瞥了卫殊离一眼,殊离嘻嘻笑着,一副“任你法力无边,在本公子面前,是提也提不起来。”
小道士解危道:“众位,救人事大,发财事小,待救了贫道师伯,再回转施惠施主,无量寿佛,无量寿佛!”
善良的老百姓听了觉得有理,卫殊离却闹定了,叫道:“不成,道长法力高超,远近知名,好不容易机缘凑巧,与我等结缘,这时候道长若弃我们而去,他方信徒必争相膜拜,那还有我们的份?”
这番话说得漂亮,且一箭双雕,既引起众人的贪财心,又使道士走不得,听进百姓耳里,更信任道人的法术,非要发这笔财不可,但入道人之耳,又酸又苦,那种挖苦之意,只有道人和小道士明白,真恨死了捣蛋者。
“是啊,是啊,大家穷久了,早想发财……”
“道长,不急一时,先教我们法术吧……”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既然碰上了那甘心放弃……”
“对对,道长的师兄法术必更高强,谁能伤害他,有危险也不差这一刻……”
“……”
愚民是最容易挑拨的,道人利用他们的贪心,想发一笔财,卫殊离则藉他们的发财梦,非整垮道人不可。
道人也是久走江湖的,情知今日遇上小煞星,但表面却须扮出悲天悯人的模样,道:“无量寿佛,众施主有所不知,贫道师门与另一派修道者结怨宿深,那帮邪道邪法厉害,贫道绝不能置师兄于不顾,只待有缘再相见。”
也不敢表明先卖木炭,待事后再回来教咒语,他看出卫殊离是天生的惹事精,不会让他安然赚钱,还是另觅发财圣地为妙。
不错,他看得很准,卫殊离这小鬼素来任性妄为,尤其现在没有楚不休盯着管教,知道胡闹了也没人骂,更肆无忌惮,眨着大眼,道:“道长,我想开开眼界,可不可以跟你去见见你与邪道的比试,想必惊天动地,到最后一定邪不胜正。”
一副陶醉样儿,天真无邪,使道人发作不得,只好道:“刀剑无情,会伤了贵礼。”
说着不给殊离再说,看着小道士已将木炭、三脚鼎等物搬上马车,正待上车,卫殊离贼兮兮笑道:“道长,你走得这么急,是怕我拆穿你的把戏吧!”
道人故作不解道:“时间宝贵,不能再耽搁了,告辞!”
卫殊离拉住马头,大声向群众道:“各位乡亲,容我变个法术给你们看,保证比方才道长表演的精彩。”
说着举起抢自道人手中的木炭,很沉重,换成普通木炭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斜睨欲上车的道人一眼,道:“只要本公子用力一捏,它就会变成银子,不必煮也不用念咒语,诸位信不信?”
“不信,不信,那有这么好的事……”
“你试试看……”
卫殊离转问道人:“道长信不信?”
道人有点恼怒道:“贫道不管这些,请走开些,我们要赶路。”
卫殊离泛起恶作剧的笑容,道:“道长何必辜负我的好意呢,一下子就好。”
说着手用劲一捏,木炭粉碎,露出一锭重约二十两的银块,笑嘻嘻道:“你们看,我不是比道长更厉害么?”
群众哗然,有的真以为卫殊离是神,有的较机灵,立时大声叫嚷:“原来是银子外包一层炭,丢入鼎里煮一煮,就变成真银,臭道士,居然诈欺想骗财,该打……”
“该打,该打,差一点被他骗了……”
“看他这么老练,必定到处骗人,幸亏我们没上当。”
“都亏那小娃儿机灵……”
“他大概曾经被骗过……”
卫殊离听到这一句,真是不舒服,暗骂道:“我是很容易上当的人么?哼,狗眼看人低,自己笨,就要诬指别人更笨,以显示自己不太笨,劣根性!”
想着不再理他们,正待走,这时众人激动非常,同声一气想殴打道人师徒,道人见状不妙,策动马匹,众人恐被踩着,纷纷让路,骗子道人二人赶紧逃之夭夭。
卫殊离想也不想,在他策马时,也跳入车厢,因他突然对这对师徒感到兴趣。
我们卫公子素来随心所欲,管他擅坐人家马车对还是不对,总之,先坐了再说,以免想坐而生不到而觉得后悔。
可是,人家高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坐在地板上的小道士,一双小眼睛瞪起来也很吓人,嘴翘得高高的,只差没破口大骂。
卫殊离在不在意呢?
他视若无睹,眼见车内无坐椅,举起竹篓子,倒转乾坤,让竹篓子底向上,然后铺上一条巾子,高坐在上,泛着天真可爱的笑容,甜甜的道:“打扰你了。”
“废话,明知打扰别人,还死赖着不滚。”
小道士心里这么诅咒,嘴上可没敢说什么,只因看到殊离露了一手,倒转篓子,篓里木炭却一块也末失落,知道遇上高人,只有吃点亏了。
卫殊离有趣的望着他,道:“喂,你们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小道士别过头去不理他。
卫殊离哼着儿歌,用长筷子挟起另一篓里的木炭丢他,小道士就是不理,殊离去了一块又一块,弄得小道士头脸衣服脏兮兮,小道士终于忍不住吼道:“你死到临头,就不能安静一点么?”
卫殊离怔了怔,道:“你们是从土匪窝出来的?现在要去找帮手,来教训本公子撞破你们骗术之事。”
小道士没好气的道:“我们是真道士,并非土匪,师父正驾车往郊外小村的道观,请太师父教训你。”
卫殊离咯咯一笑,道:“既然是真道士,为什么到处招摇撞骗,修道人可以这么做么?”
小道士白了他一眼,道:“不明世事的小儿之见!”
撇撇嘴,卫殊离哼道:“你呢?还不是跟本公子一样大?”
小道士鼻孔朝天,道:“娃娃脸,怎么看都像长不大的小孩。”
卫殊离最讨厌人家笑他小,性子一起,将篓子里的木炭全倒在小道士身上,在小道士挣扎的当儿,跳下“椅子”,将座下那一篓子木炭抱起,飞身上车顶,照着架车的道人就是一倒,“哗啦啦”,一篓子木炭全倾,那道人可苦了,有如下一场黑雨,……“什么玩意儿……”
“唉呀,是木炭,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这些木炭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空明死小子,你欠揍是不是?还不快点把它捡起来……”
卫殊离拍手哈哈大笑,唱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骗子骗术行不通,若不改过换面目,下回遇上更糟糕。”
在车顶上又唱又跳,然后如蝴蝶般飞过破口大骂的道士头顶,轻经落地,朝来路奔了回去。
小道士空明捡着散落四处的木炭,喃喃骂道:“真倒霉,刚开市就遇上个小疯子,这下好了,又得每天啃冷馒头了,说起来也真遇入不淑,碰上个穷师父,要是当初找个大道观,还怕不能吃大餐?唉,真是命苦哦……吃苦受饥何时了,我的鱼肉何时有……唉哟……”
空明抱着头唉叫,原来被师父敲了一记,骂道:“修道人思想不纯净,能修得正果么?”
空明不以为然道:“思想纯净的话,还敢去骗钱?”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道士又敲了他一记,道:“什么骗钱?这叫做生意……唉呀,惨了,那小疯子抢走咱们那锭二十两银子,回去你太师父又会骂人了。”
空明捡好木炭,抱上车子,道:“那疯子不知什么来路,居然当众拆穿把戏,师父,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要到别处重施故技?”